八月十号大清晨,因为之前与江羽说好的,出远门的前一个星期,要先去老宅祭拜自己的父亲,所以驺颜早早起了床,并且将聊视频聊到很晚的江羽强行拉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个多月的相处,驺颜与江羽直接来了个义结金兰,她早在以前就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弟弟,而且自己父亲年轻时,她还鼓励自己父亲再找一个为家里添个男丁,但自己父亲每次都只笑不语。

驺颜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而每每向父亲问起关于母亲的事时,父亲总是含笑不语,她不理解,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母亲到底是生是死,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是父亲领养的。

“江羽,你个二货能不能快点?我都等你十多分钟了。”

“姐,不要着急给我五分钟。”

江羽说了声,开始了洗漱,因为要一起祭拜,江羽特地洗了个晨澡,为的就是除去身上的尘气,这也是对逝者的尊重。

“哼!昨晚又跟你媳妇聊天到凌晨两三点对不对?”

“是呀!因为时间久没见想的慌,所以聊的没注意时间。”

驺颜撇了撇嘴道:“嘁!你最近天天晚上躲被窝里聊,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我声音不大啊!姐是怎么知道的?”

驺颜不可能说自己半夜喝水的时候悄悄偷听到的,所以再次喊道:“二羽子你快点啊!再等会儿都要上午了。”

“好了!”

江羽说着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浴室,衣服在洗澡时已经换整齐,此时只剩穿鞋了。

“你洗澡了啊!倒是有心了,原谅你的磨叽了,走吧!”

江羽换了鞋因为头发短,所以也懒得吹,再说大夏天的出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干的。

驺颜家的老宅位于临河小镇上,层次不齐的高楼让整个小镇变得繁华,但似乎失去了某种韵味。

到了驺颜家老宅门口,江羽乍一看以为是一座四合院,但仔细一看这座带有岁月痕迹的别致小院,与四合院有所区别。

“这是绞圈房,走吧!进去你就明白了。”

驺颜说话间,房子里走出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阿姨看到驺颜先是愣神随后就是欣喜,立马走上前拉着驺颜的手道:“闺女,你都好久没回来了。”

“张妈,让你一个住这儿,难为你了。”

“说什么呢!当年不是你爸收留我,我估计到现在还在外面捡垃圾过活。”

“最近你也不打电话让我过去给你打扫房子,对了旁边这位少年是?”

驺颜将江羽拉到张妈身边道:“他叫江羽,是我弟弟。”

张妈楞了下,将江羽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道:“小伙子挺精神的,按你爸的话,眼神清澈有活力,眉宇透露着丝丝正气,他日必定有所成就。”

“多谢夸奖,我可以随着颜姐喊你张妈吗?”

张妈开心一笑道:“当然可以了,你两个先进去,我这先去买些菜,中午好好给你们做些吃的。”

“嗯,路上小心。”

摆了摆手目送张妈远离,驺颜随后拉着江羽进了这座有些年日的房子,不过进去之后倒是让江羽有些意外,这房子是被返修过的,采用了现代技术结合方式,既保留了古朴的韵味,又增加了现代的方便。

总体来说江羽觉得这个绞圈房子挺有意境的,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座绞圈房是我父亲最喜欢的房子,从我记事起就一直住在这里,经历这么些年这房子仅仅被重修过一次,我们站的这个院子叫中庭,我小的时候张妈经常晾晒衣物都在这个地方,这地方也是疯着玩的地方。”

“那记忆一定很美好。”江羽看着追忆之中的驺颜忍不住说了句。

“嗯,那是当然,我们现在就去祠堂祭拜。”

跟着驺颜两人来到了正堂旁边的次间,房间坐北朝南因为特殊设计,隐隐有股藏风聚气之势,而又因为小镇有一条绵延悠长的护城河,而周围植被繁盛葱冒,因此有种青龙盘卧守护一方的样子,所以江羽断定这地方风水极好。

推开房门,一眼就能看到邹家灵牌摆放的位置,但并没有江羽想的那样属于家族式的一排接着一排,而是只有一副,看名字江羽知道是驺颜的父亲。

灵牌前面供奉着电子长明烛,这是蜡烛的代替品,还有诸多贡品食物,正中间则是香炉,用来祭拜的,很显然这祠堂属于驺颜父亲去世之后建的。

两人没有话语带上门,来到灵牌前面,驺颜此时已经眼圈通红,显然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不孝女儿来看你了。”驺颜跪在蒲团之上烧起了纸。

江羽则是抽了三根香,用自己的火符将其点燃,拜了三拜才将其供于香炉,江羽虽然被驺颜认了义弟,但还是外家人,所以礼数要把握的恰到好处,不可过于行礼或者过于敷衍,所以三拜之礼已经很到位了。

驺颜将一沓纸烧完,倾诉的话说完,抹了抹眼角这才点燃三炷香供上香炉后,扣了三个头这才拉着江羽走出房间。

带着复杂的思绪驺颜拉着江羽,两年来第一次踏入自己父亲的房间,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显然张妈做着几十年来同样的工作。

“张妈在我五六岁时就进了我们家,那时候我还小以为父亲给我找了个妈妈,所以我一直喊她张妈妈,后来就叫张妈,听张妈说她是山里出来的,因为家里贫穷想要出来找些事混口饭吃,但最终流落街头靠捡垃圾过活,之后就被我父亲带了回来。”

驺颜抚摸着书桌像是回忆起了以往的事接着又道:“后来进入青春期不懂事,经常生张妈气来着,但是张妈一直兢兢业业,对我更是如同对待女儿一样,再后来我一直想着让父亲娶她过门,但父亲却总是望着天空,摇头轻笑。”

江羽所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那张妈到现在都还没结婚吗?”

“是啊!张妈父母双亡之后卖了宅子,就一直住在了这里,几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每次问她她总说,如果不是你的父亲我可能早就死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了。”

江羽听此有些敬佩那个五十多快六十的老阿姨,毕竟这个世界上少有人能够做到,受滴水之恩,以用涌泉相报,更何况是一女人,而且还是用她一世的春华来作为回报。

江羽扫视着整个房间,非常简洁古朴,书桌旁边就是床铺,床铺后面的墙上就是专门设计的书架,上面摆着整整齐齐的书,书桌上的东西就好像暂停了时间一般,保留着曾经的样子,甚至还有一本打开的笔记本,以及停留在本子中央的钢笔。

“姐,这笔记本上好像记录了很多东西,你从没好奇过吗?”

驺颜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不愿承认父亲去世的事实,所以一直不敢回来,张妈打扫房间时,肯定特意没有去触碰这里的东西。”

“姐,万事要向前看,也许这里的笔记就是给你留的也说不定。”

驺颜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她之所以拉着江羽一块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股勇气,人总归想要有所依靠,不论男女。

颤抖着双手,驺颜抚摸在了笔记本上,闭着眼睛驺颜颤巍巍的将笔记本捧了起来,在江羽加油的目光下,驺颜这才翻到笔记本第一页。

“感觉自己大限将至,心有所牵,无奈只能留下这段笔录。”

“颜儿,倘若你看到这段话,想必我已经命归天上,从小太过依赖于我的你,肯定一时间难以接受。”

驺颜看到这儿已经忍不住再次流泪,再坚强的内心也有流泪的时候,江羽拍了拍驺颜的后背轻轻安抚在椅子上,示意她放松些。

“邹家本是人丁兴旺,但因祖上泄露天机过多,而受到天责,无论男女都活不过三十。祖上因此为了祈求上苍,于是献祭了阴阳五行书的另一半,以求天和,但饶是如此也难以平息天怒,因此邹家没落,只剩下一脉苟延残喘,但仍然只能活到六十。”

这一看江羽也算明白了,为何只剩下阴阳五行书这一部术法集了,同时也感到震惊,因为这让他联想起送他芥子的老者。

驺颜此时内心震动,她没想到自家还有这么多秘事,但为何自己父亲早早不告诉自己,却记在了笔记本上。

“邹家一脉单传只有男儿没有女儿,所以颜儿你是个例外,而这一切的原因全都来自于你的母亲,没错,你的母亲并没有去世,这其中非常非常复杂,父亲只希望你不要去恨你的母亲,她的离开只是为了让你能够平安的留在我的身边。”

“相信为父,你的母亲非常非常希望能够和我一起看着你慢慢长大,结婚然后生子,过着普通人拥有的生活。”

“也许是邹家的命数吧!让你遇到了陈智明,遭此一劫对你打击不小,为父大限将至之前帮你拔掉了这颗毒瘤,并铺垫好了未来的一切,他终究会遭到应有的惩戒。”

江羽看到这儿,仿佛看到了一个暴怒的父亲,默默忍痛为自己女儿铺垫前路,如同一座大山让人望而生畏,而驺颜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父亲早就明白陈智明的为人,如若不是自己流产,怕还是被陈智明蒙在鼓里。

驺颜泪水沾湿了衣襟,她痛恨曾经的自己,痛恨那个只会以眼看物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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