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太定好各家菜单后,开始训话:

“这批客人比较特殊,男人家要尽量回避。尤其是你小柱子。

今日大娥子就辛苦些,多帮帮美壮家煮饭。”

大娥子立即应下:“好好好。”

美壮男人王小柱有点儿丧气,凭啥单独训他。他看起来很不正经吗?但他眼下拿许老太当亲大娘那么敬重,又不敢顶嘴。

许老太瞟眼美壮男人,继续对大伙嘱咐道:

“女人家给人打饭时也少好奇。

少捅捅咕咕的,自以为别人感觉不到闲言碎语。

就你们那面上表情那么生动,眼角褶子就能出卖你。

而且咱不清楚人家是被无良父母卖的,还是从南面拐来才会做这一行,或许是苦命人,就少在心里瞧不起。

来者都是客人。咱土坯房子,屋子摆的也不稀奇,你凭啥一份饭挣一半银钱?

要是花钱还要被你们讲究,人家再忍饥挨饿一会儿进镇里吃碗素面好不好,她们可不是大半夜到的。要给人家一个好的感受,记住没有?”

大娥子和老万婆子率先带头喊道:“记下了!”

总觉得总做主暗指的是她俩。

放心,今日她俩绝对会面上带笑却不笑嘻嘻,热情有礼还心细。

后院刘老柱也在训话,他可比许老太要严厉多了:

“看呆了,是不是?

都是老爷们,谁也别装,你们心里那点儿刺挠,我太了解。

你们心里不就惦记三件事儿?

干点儿啥能鼓捣点儿钱。

鼓捣到钱后,找谁吃点儿喝点儿吹吹牛。

那女的真俊,这要是自己女人能是啥滋味。

一个个的,心还挺飘!”

汉子队伍里有不少年轻小伙子,许家“仨有”也在队伍里。

小伙子们闻言没忍住笑出声。

刘老柱连“仨有”都没惯着,用棉帽子挨个抽打训道:

“笑,还有脸笑。

瞅瞅之前,一个个眼神都不够用了。

要是不知晓往哪瞅,没事儿就看看自己娃穿的那破衣裳,寻思寻思,家里攒的那点儿铜板够干个屁。

再看看你们老娘还要一把年纪伺候那些姑娘,看看你们媳妇手上裂开那大口子。孬货一个,咋还能好意思挪不开眼睛!”

这回真给大伙骂得低下头。

刘老柱看出汉子们听入心了,这才话题一拐,语重心长道:

“嗳,这才对嘛,我就知道,咱大伙是正经过日子人。

再着说,你们想想,一旦瞎瞅被那老鸨子发现,要是破口大骂咱们咋办?还做不做买卖了,人家是客人,对不对,要有点儿深沉。

行了,大伙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就得了,都注意点儿眼睛,散会!

那个谁,王大烨,你和有仓你们几个,往澡堂抬水吧。”

王大烨连忙摆手拒绝,他今日宁可去后院劈柴,也不进那“盘丝洞”,免得说他瞎瞅。

其实他们忍不住多瞅两眼,是纳闷那些女的穿那么薄不冷吗?脸上还蒙块纱,越半遮半掩越好奇长什么模样。

“里正,还是让你家靖栋去吧。”

“为啥?”

汉子们笑,里正是咋好意思问出为啥的。

因为你儿子是出名的只关心啥时候吃饭呗。

刘靖栋挠挠头不明白大伙有啥可笑的,不过,他目下好奇的确实不是女人,而是好奇那些诗人咋就能做出那么多诗,屁话真多,还都活可大岁数了,一首接一首作诗,根本背不完。

唉,折磨完他这一代,将来还要折磨他儿子,他儿子更遭罪。

至此,汉子们躲那些姑娘们躲远远的。要么劈柴,要么挑水,要么就忙着在外面做天然大冰箱冻鱼。真就拿这波娇客当作普通客人,也不再议论纷纷,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搓澡婆子们各就各位,一边用干艾草泡的水刷下池子,一边满脸兴奋主动向许老太提出:

“终于轮到俺们挣这份窍钱,总做主能不能对我们也嘱咐几句?要不然大伙心里没底要热情到哪个程度。”

许老太闻言道:“你们不是要热情到哪个程度,而是切记收敛点儿,别热情大劲儿给人吓着。”

许老太并不担心这几位婆子会问对方:“拥护(因为)啥呀?干这一行。”

没那么缺心眼。

她只担心不给对方夸秃噜皮就不错了。

她可太了解,这些婆子对长得不孬的姑娘能夸出花儿。

对有点胖的姑娘,那就说长得有福。

要是脸蛋冻通红,就说人家小脸长得和红果子似的招人稀罕。

对黑丑胖最差最差的夸奖,也能说旺夫。

不过,坏处要是不对心思,这些婆子也能埋汰人埋汰得身败名裂,东北大姨主打的就是一个爱憎分明。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第一批进来的七位姑娘就被搓澡大姨们逗得抿嘴直乐。

这七位起步就是超级豪华套,要求就是单洗。

能感觉出来本身有体己银,最开始身边还有小丫头伺候。喝的水是自带的花茶,吃的垫饥甜品是单点的芝麻糊。

人家还说了,只要能让身子尽快暖和起来,水干净,伺候好了,池子里多续出来的热水也可以单给铜钱。

所以满桌子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对姑娘们汇报道:

“这也单给钱,那也单给钱,真是谢谢姑娘们的出手大方。

老婆子我,代待会儿要伺候姑娘们的几位老姐妹们,先给诸位姑娘行个礼。”

满桌子屈膝蹲了下,继续满面笑容说道:

“不过,我家老姐说了,啊,就是那位总做主,你们刚刚见过的东家。

她说谁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七位仙女套票里有给洗衣和缝鞋的银钱。

既然姑娘们用不上,我们外面婆子就给七位仙女姑娘砸个靰鞡草车垫子,放你们锦被下面。

盼姑娘们明日回城能更暖和一些,也当作是我们二道河人的心意。”

这几句话,立马让这几位姑娘觉得自己并不是冤大头。

一路行来,凡到落脚地就会受到歧视,在上一个商家那可是能宰她们就宰,还吃的不好,续壶热水也要再次花钱,多亏临行前带了不少体己。妈妈又身子不适没精神与人吵嘴,只庆幸有那些护卫跟着,要不然路上不定还会受多少委屈。

没想到这处的商家却不一样,心一下暖和不少。

所以接下来满桌子向姑娘们推荐田芯牌洗护套装,问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洗发的,虽说外面没有卖的没有名气,但是各种香味的皂角却卖到互市,想必其他的陆陆续续也会卖,换种香味试试如何?

姑娘们惊奇:“互市?”

想到妈妈之前和她们小声嘀咕这里有好些马粪,有官来,让她们注意点儿态度。别觉得房屋不好就当作普通农民。

那位东家之前好似也和本地镇亭在说话。

而能卖给互市自然都是好的,冲这处商家刚刚不占便宜应该也不是宰她们,从善如流就说好啊。

结果这句就成了开端。

哪里只是洗个发的功夫就买下洗护套装,接下来还有面霜面膜,精油发油,各种带着造型的皂角买个遍。

这也是满桌子今日不卖饭改搓澡的原因,她觉得这七位“头牌”太过重量,她这个王牌销售必须主动向老姐申请出战。

满桌子对田芯自制的所有物什都有一种盲目自信。

她有理由的。

你看看田芯之前多么潦草,头发和炸毛的狮子似的打着弯。而眼下要是好好梳头,能滑溜的跟牛犊子舔过似的。

面皮从前更是一块黄一块黑,就像晒得不均匀还洗不干净脸似的,再看眼下,捂了一秋加一冬,出门总是像要跑谁家当偷儿似的戴面罩,恁是捂得漂白,小嘴也有点儿血色了,吃猪油透着粉。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眼下,满桌子先带领搓澡老姐妹们,用一盆盆皂水简单冲洗一番,又迅速换上自己最体面的里衣。

有婆子一辈子没舍得置办上一件肚兜,就用块布给自己前面兜住,要不然怕搓澡低头啥的,再耷拉到人家姑娘脸上。

可见,这就叫只要钱给到位,服务准保能跟上。

这几位婆子进来伺候前还凑头开过小会。

别看总做主懒得训她们,但她们却是对自我要求很高的,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对青楼姑娘都有商量过。

最后是满桌子一锤子定音:“平日里对待田芯啥样,咱们就对里面姑娘啥样。”

这不嘛,婆子大红子在用布兜住前面后,站在她即将要伺候的姑娘面前,就在给自己心理建设,心想:

嗯,这就是田芯。

然后才笑着拽过小板凳坐在池子旁,给姑娘解开头发洗头按头,别提那个慈爱劲儿了,给抹不少洗发膏,好像不占便宜白不占似的,还给参谋哪个发油好闻:“嗯呐,这个味甜,你长得小脸红扑扑的,圆脸蛋,眼睛还溜黑,抹这个更透着让人欢喜。”

又扶着姑娘出池子搓澡,大红子再次想到这是“田芯”,忍不住道:“一路累了吧,圈在那个牛车里。一会儿我给你好好揉揉腰,按按腿,咱瞅着年纪不大,还要长个头呢。”

而满桌子这面也是。

她的姑娘已经躺在搓澡席上,她手上用绳绑块布帕子,两手啪啪一拍,笑得慈爱拨开人家搭在肩上的长发道:

“姑娘,放心,你这细皮嫩肉的,我慢慢给你搓。

轻了重了,你吱声,别忍着不说,躺这里身上冷了也开口,我给你往身上浇热乎水。

哎呦,这小嘴小脸,咋能有人长得这么带劲儿。

就是路上奔波的,肉皮有点儿干。身上敷个芦荟啊?芦荟里点点儿花油,打个鸡蛋……”

没一会儿,美壮肩膀扛着一大盆芦荟,出现在水雾弥漫的澡堂。小刀使得特别利索在给刮芦荟。

于芹娘也跟在一旁,先将小筐里装的试用装面霜和皂角放下。

她心里对满桌子老姨充满佩服,人家花一百七十文文洗澡的事儿,瞅这样全部推销完,各个恨不得要花十七两出去。

她婆母在灶房听说时都惊讶了。还笑着说,给这几位搓澡婆子加提成钱。用稀罕了,这些人想必会成为田芯的护肤品的长期客户,用好用出名不用费劲就能直接开店。

此时,于芹娘正站在姑娘们面前报菜名,让客人们选菜。

因为外面老鸨儿娘没什么精神头说,让里面七位闺女选:

“有糖醋肉,酸甜的。

蛋黄焗地瓜,吃起来软糯香。

小米油渣土豆丝配米饭,拌一拌也挺香。”

于芹娘有点儿不好意思:“反正俺家孩子稀罕这么吃,我看她吃得挺香。能吃两碗。还有用粉裹着炸蘑菇,丸子肉木耳烧白菜……”

当日,二道河商铺这里,才下午四点多,各灶房就传出饭香味儿。..

许家做一桌大席,老鸨子带着那七位头牌姑娘吃这桌席面。不喝酒不吃炖鱼炖鸡只喝蜜水,收费七两。

老万家做的是那十位车夫兼护卫的饭菜,五花肉酸菜血肠砂锅配油饼。

美壮家是给四位厨娘带十几位七八岁小姑娘吃的,馅饼配鸡蛋汤。

老王家是做剩下那三十多位“普通姑娘”吃的盒饭。

而许家大屋里,还有那十一位粗使婆子是吃饸烙面,吃完正预备要出发。

听闻是被老鸨子打发着,要趁城门没关闭前,先赶两辆车回去烧热屋子,打扫卫生。

而这些姑娘们连同老鸨子是摸着许家地炕,看起来又挺干净的坐下就不打算走,明明够回城时间也不离开,尤其是老鸨子躺地炕上不起来。

这一行人本想将这几间屋子全部包下住宿。

但许老太担心今晚还有商队到就拒绝了,只准包下她家一间大屋。

她已经想好,要是有商队来,这屋就禁止进入。

所以说,她连这个银钱都不赚,更不用说眼下老鸨子倚在吧台提出来的:“你给领去,我给你提成。”

许老太嘴上笑着含糊应道:“行,等有人问的。”

心想:虽说远嫖近赌,跑这么远的男人们搞不好会来这一套。毕竟在这里是合法的,比现代可公开邪乎多了,凡是有钱的都认为正常。有本事的文人墨客去那种地方还认为是雅事。

听说纳小妾,有许多男人还让自个小妾陪来家的朋友。

所以人家只立妻子生下的嫡子继承家产,因为怕小妾生的不一定是自己的,少见那种糊涂虫立庶子。

但是快拉倒吧,咱可不挣那份银钱。家里还有媳妇在等着,咱即使挡不住别人去,却可以不做那损。

可老鸨子却认为许老太一定会挣这份钱。

生意人嘛,哪有嫌弃钱多钱少的,只要能挣。

她还脑补许老太之前去卖套,那是特意穿得很破,这就叫该挣挣该花花,否则还会变戏法不成?转眼就有这些家业。

但是当许田芯出现时,老鸨子觉得这家人会变戏法:“那是当初……?”

许老太知道她要说啥,笑着点点头,问孙女:“你咋来了?”

“安排于掌柜他们吃饭,今日不让他们着急回去,找完住处了。”

许田芯一边说,一边上下审视面前的老鸨子。

老鸨子认为一定是错觉,要不然她为何竟然不敢直视这位“五两姑娘。”

不不不,眼下要是卖与她,她会出价十五两。

许田芯忽然道:“疼吧?不敢坐,走路也很难受。长的那个肉揪一摸硬硬的,还是说外面软,要稍微再一使劲里边是硬块。”

老鸨子惊愕地瞪着眼:“……外面软。”

许田芯微挑下眉,血栓性外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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