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出来啦,你们看,它还吐着泡泡。”
“好大,快按住鱼尾巴呀!”小孩子们急坏了。
许田芯捡起冰面上的耙子挤上前:“你们怎么不抓?我来扎。”
九宝有点儿担心道:“姑娘,你会扎吗?别再扎到脚。”其实他随随便便就能抓住。
没动手,很明显,他们家少爷那是想让许姑娘或是小孩子们,以最原始的方法的动手捉鱼尾才是乐趣。
霍允谦一边注意孩子们别掉进冰窟窿里,一边看着大家叽叽喳喳。
许田芯听到九宝敢质疑她,立马道:“把吗去掉,我可是东北小哪吒(扎)。”
许田芯一耙子下去,“啊!”迎接她的,是孩子们欢呼满满夸赞声:
“哇,田芯姐姐好厉害。”
“哇,难怪俺奶奶说,田芯姐姐是搂钱的耙子,装钱的匣子,往后还能管得了汉子,金银装满罐子。”
许田芯特意看眼说话的小孩,想知道是哪位奶奶这么睿智。
之后,许田芯逐渐在夸奖中迷失自己。
霍允谦好笑的用冰川子戳两下给她钻个眼,许田芯就开始以第一视角,给大家直播吭哧吭哧刨冰。
一刨就是半米深,给她累得啊,口罩都戴不住了,她好热。
直播间家人们看直播急的呀,还忍不住笑,纷纷说道,都能听到田芯累的呼哧带喘的声了,那男的咋那么坏,就站在一旁笑着看,怎么不给帮忙呢。
也有人看明白了,他没走不是吗?
他一直守在旁边,应该是怕刨着刨着,冰面忽然裂开大缝隙,田芯掉进冰窟窿里。
直播间有家人暗戳戳想象一番场景道:“要是掉进去的话……哈哈哈,我让我爸妈都打赏。”
许田芯使劲抹把额上潮乎乎的汗,什么玩意儿,行,噢,家人们,你们就这样吧。
与此同时,苏侍卫和葛七特意去附近弄了不少柴火,给小孩子们在江边弄出个火堆。
一个个太小了,总怕他们被冻坏。
而九宝是观察一眼霍允谦和许田芯那面的情况,就悄悄撤离捕鱼圈。
他正蹲在孬孩旁边,给孬孩看舌尖掉的那一丝肉,就问你良心痛不痛。
九宝还取来水囊,放在火堆上面烤了烤,让水变温乎才喂给孬孩一口水,就在他问其他小朋友渴不渴时,孬孩忽然扭头对他扭捏道:“叔叔,对不起。我是家里三代单传,就有些调皮,你能别告诉许奶奶和我奶吗?”
知道快要回去了,离告状不远了,开始道歉铺垫了是吧?
而且道歉就道歉,和你小子是三代单传有什么关系。
其实没被粘掉多少肉,只舌尖一点点,痛感有些像吃饭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他是忍不住好奇又不傻,咋可能像个大狗似的,伸出大长舌头哈哈地舔铁。
再说这点痛感,对于一个尚武的人来讲,就和没受伤一样。
可九宝却不打算放过这小孩,这小孩还想用尿呲他。
九宝摘下手套掐掐孬孩冰凉的脸蛋道:“兜里装什么好吃的了,你道歉是不是要有点儿诚意,掏出来看看。”
炒黄豆。
这里的乡下孩子,没有什么零嘴。
兜里能装些奶奶给炒得焦香的黄豆粒就是家里条件好的了。
孬孩儿不得已将小兜兜里装的黄豆粒分享给九宝。
孬孩儿以为九宝只会拿两个粒,至多拿仨,因为家里的爹和姑姑们都是这样做的,却没想到会被抓走一半。
所以没一会儿功夫,霍允谦的衣襟就被孬孩默默拽住。
孬孩看出来了,这位是九宝的头头。
孬孩最开始表现不在意,只装作跑过来随口提一下,毕竟村里爷爷奶奶们常教育他们说,出门大方的啊。
所以他前两句是笑眯了小眼睛说:“叔叔,我道歉了,让你手下舔铁是我不对,还给了你手下炒黄豆吃。”
但随着说,孬孩强颜欢笑的小脸再装不住:“可他抓走了一把,服了,咋这么馋呢!”
孬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天塌了,这可是他三天的零嘴,抓走一半也不够三天的啊。
许田芯赶紧不再捞鱼,将工具递给霍允谦,跑过来安慰大哭的孬孩儿。
别小看这事儿,这就相当于有人抢走咱这个年龄段的名牌包包。
哪个年龄段都有自己眼中的大事儿。
许田芯安慰时,有点儿忍不住想笑,因为霍允谦的脸色很尴尬。
九宝在和周围的小孩子们吃着炒黄豆说说笑笑,直觉有人盯着他,一哆嗦赶紧看过去,这一眼过后,才发现孬孩什么时候跑江面去了,还在抹眼泪。
九宝和他家少爷对视:“……”
他似能看出来浅台词,你等回去的。
恭喜你,猜对了。
霍允谦只一个感受,用那个小男孩的话就是:服了,他的近卫一个个怎会那么手欠,十安是抠人家冻梨,惹得小姑娘哇哇哭,这又来一个抢黄豆。
许田芯以为尴尬的只会是霍将军,却没想到半刻钟后就轮到她。
怎么个事儿呢。
就在许田芯兴奋地,和霍允谦还有九宝从窟窿里往外拽渔网时,这帮小孩子们在不远处的冰面上玩过家家,他们正争抢谁来当许老太。
最后小丫凭借长得漂亮好人缘胜出,她是许老太。
小孩子们又叽叽喳喳着争抢:“那我想当刘老柱。”
“你要是当刘老柱,你得两手背在身后,这样走路。”
而关二秃的外孙是嚷嚷要当胡椒,你个男娃当什么胡椒奶奶:“我要专治刘老柱。”
接下来还有几个名额是大家主要争抢对象,一个是要当“四伯”,竞争非常激烈。
因为台词少还霸气:“你个七孙,说哩啥,大点儿声,滚犊砸。”
一个是要争当许田芯。
小姑娘竞聘的理由响当当:“我在家啥活不干,从不掏炉灰。我也用盆干饭,我还能睡到太阳照屁股,我才最像田芯姐姐好嘛。”
许田芯“咳”了两声,想用刨冰拽网咳嗽的声音掩饰住这句话。
无奈九宝没忍住,他已经尽量把头低下,把悲伤的事情想了一遍,不想再惹呼他家少爷。
可有时候越像压制越忍不住。
而且很奇怪,有些事情过后想想,或许并没有那么好笑。但当时只需要偷偷和苏侍卫对视一眼就会忍不住。苏侍卫在抿紧嘴。
九宝拽着渔网忽然卸了劲儿,坐在冰面上低头嘿嘿起来。
许田芯:“……”
但之后的过家家,许田芯不得不出面制止了。
小“许老太”分钱,其实就是分玩具稻草棍,分到小“刘老柱”那里给的少两根,不够分咋办,奶声奶气劝解道:“唉,吃亏是福吧。”
其他小孩子们立马说:“对,由我们来占便宜,把福分都留给你好不好。”
小“刘老柱”不高兴道:“不好,四伯,你管不管?”
小四伯正在抠冰往嘴里塞,闻言吸吸鼻涕,迟疑地想了想自己的台词:“滚犊砸。”
小“刘老柱”很委屈,因为关二秃的孙子扮演胡椒还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又看到小“许老太”分得的稻草棍比谁都多时,终于破了大防:“不对啊,别人不和我一起就算了,凭啥你也不和一起吃亏?我不玩了,欺负人。”
小刘老柱在孬孩后,是又一个哇得一声哭了的孩子。
小丫作为“总做主”拧眉头很疑惑,也很生气。
“你哭什么?就因为我分得多?
可平日里,许奶奶虽然常说吃亏是福,但是你看她什么时候吃过亏。
我就这样,如果你不能忍,你就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别人能忍。
还敢用哭威胁我,别忘了,我现在是许奶奶!”
其他小孩子们也七嘴八舌帮腔道:“就是,又不是没给你工钱。人家俺奶说,别说总做主分的没错,就算做得不对,只要钱给到位,那她说啥都是对。”
许田芯急忙放下渔网,捂住孩子们的嘴,这是能说的嘛,这是能玩呢吗,啊?!
这也太真实演绎了,这段掐了重播。
小“四伯”不想被捂嘴,挣扎着踢腿喊:“你个七孙,说哩啥!”
他还没忘记自己有句台词。
这回连霍允谦都忍不住笑了。
九宝看眼霍允谦的笑容心想:
今日好像是天意,刘老柱莫名其妙的被一帮小孩子帮到了。
起码有个好印象,那结果会差出不少。
九宝之前听十安提起过,刘老柱参与在逃兵役里。
包括今日到二道河的有些里正。
所以他看他们都像在看半死人。
可机缘巧合,不止是小孩子们过家家的童言童语,想必他家少爷也发现,刘老柱和那些人还真有些不同。
按往常,这种小事,他们家少爷不可能知道,也确实不会亲自询问。
但由于年后,要再划过来几个镇归为镇北军,也是为了和临近的县衙和府城能“合作愉快”。早先霍家军没来时,就着手布置。免得北地这里待得不消停,魍魉魑魅太多。
九宝猜测,他们家少爷在年后,可能会在农耕前就会拔掉一批府城和县衙的官员。
那不是大牢里还扔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前任镇亭。
没有刚来就动那批官员,不过是因为前一阵各处闹灾,怕新上任的官员,尤其是新知县,这种不了解情况的地方官,会影响百姓生活。
耽误老百姓的事,表面听起来好像都是小事儿,这家房子倒办间,那家牛死一头,但那真是会出人命的。
还有最近在忙着互市,也是在忙着重建镇北军,还没有倒出空。
九宝又再次看眼霍允谦嘴角泛起的笑容。
九宝摇摇头,心想:琢磨那些干什么。
他现在只知道,他们家少爷此时此刻是真的放松。
甭管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很少有。
“孬孩儿,过来,你把网里小鱼捡起扔回窟窿,回头我让人送你一包糖。”
“啊?当真?!”
九宝放声大笑,那可不好说。
今日就放肆了,回头少爷爱怎么着怎么着。
而此时的霍允谦哪有空管他,一边观察孩子们别蹦跳进冰窟窿里,一边和葛七一人一边拽网。
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耳边还要听到一帮小孩子叽叽喳喳转圈说道: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呀,你们是神仙叔叔吧,好多鱼。”
“哇,这条鱼好大,来者是客,别忘了带回家炖酱可香。”
“放心,许奶奶会舍得白送你的。”
“为啥呀?因为叔叔长得好俊呀。”
霍允谦也逐渐在夸奖中迷失自己,并且暗戳戳心想:捕鱼这种事,确实有瘾。如有机会,他还会亲手冬捕。
当五六个滑冰半大小子赶来时,许田芯怀里抱着那条冻僵硬的大狗鱼,葛七在用绳子在冰面拉拽两筐各种鱼,肩膀还要扛着各种工具。
而霍允谦、九宝和葛七他们仨人,是每人身后都托拽着一帮孩子。
小孩子们走不动了,就一个挨着一个,扯住前面人的衣襟蹲地上打出溜滑。
霍允谦带领的是小姑娘方队。
说起这个,许田芯就没眼看,才多大啊,就知道挑俊的扯衣裳。
“田芯姐,许奶奶让你带贵客们去看起大网,已经起一半了。”
当日,霍允谦亲眼见证二道河捕捞近九千斤鱼。
听闻王家沟没有任何仪式,也不是集体捕鱼,但各家凿冰窟窿加一起也有四千多斤鱼。
许家仨有直接将贵鱼按照外面价格收走。四伯在临时支起的棚子里噼里啪啦打算盘,许老二记账。
冬捕能从这一日开始,持续到二月。
霍允谦还看到许老太抱着头鱼,直勾勾盯着她家许大宝方向笑。
霍允谦不知道的是,那是在直播,许老太在特意笑给家人们看,给她个特写镜头。
霍允谦亲耳听到,伴着鞭炮声中,有不少村里婆子激动地哭这说:“日子是真的好了,以前不敢想。”
有商队问,头鱼怎么卖的?
头鱼不卖,人家二道河要留着过年全村一起吃。
商队直接现场买走不少。
刘老柱还找到赵镇亭,非常阔气地说:“给,镇亭大人,这是我们村明年一整年的渔税,一气交上。对,我们每户。”
又找到许田芯:“孩子,这是十两,村里给得起你了……”
说话间,刘老柱激动大劲儿,一下子就落了泪,他不听吸鼻子说:“让穆公子见笑了,你不知道,之前给牛车安铁都安不起,是田芯掏的。这终于攒够了。”
穆公子霍允谦没去看刘老柱,怕一把年纪掉泪尴尬。他看眼许甜芯,发现许田芯正笑得像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