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娘,去新房啊?”一只耳老娘背着一筐野菜在远处招手道。

自从一只耳老娘在上次老宅那面登门要账时,提出要借许家二两银钱,无论许家人最后用没用,人家能敢借,许家人就承情。

至此,一只耳老娘和许老太,曾在大地里因拌嘴大战过三百回合的尴尬,就算是掀了篇。

于芹娘和许老二他们眼下见到一只耳老娘,就当是村里那些普通长辈会打声招呼,两家人也再不好意思相互见面翻白眼背地里吐口吐沫之类的:

“是啊,婶子,您这是起早挖野菜去啦?”

“这时候也没啥野菜了,就是河边一些野芹和山胡萝卜蒿。这不是听你婆母走前和我们几个老姐妹提过一嘴,说没事寻摸寻摸野菜,少凑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唠一会儿还爱翻脸。哈哈哈,我想听她的总没错,捡柴功夫顺便挖挖菜,都习惯了。来来来,给你抓一把,我家攒不少,你拿回去吃。”

于芹娘不得不站住脚。

其实她很不喜欢遇到认识人唠嗑,会耽误干活。她一天下来一个事接一个事的,忙得跟头把式般。

却也知道村里人如此热情,完全是看她婆婆面子,要不然谁稀罕搭理她?急忙撕吧不要。

她家也攒不少,她遇见就挖了带回家存储起来。

婆母说等到互市开饭铺子卖个野菜粥拌个小菜,或是干脆直接往外卖山野菜。

于芹娘虽然不太明白那些商人是傻子吗?会花钱买野菜吃?但婆母说话总没错,她脑子不好使听话就是了。万一那些商人所在的地方不生长北地的菜呢,这也叫特色不是?或许冬天会买回去尝尝鲜。

“真不要,婶子。”

一只耳老娘这才作罢:“你家院里没淹吗?我还真没倒出空过去看看。”

说起这个,于芹娘可有话说,权当是停下来歇口气了:

“不瞒婶子说,上次对面村被淹,俺婆婆就眼明心亮像有后眼似的,叮嘱家门口要铺台阶。

正巧那阵我家男人还有俩小叔子都从外面回来了,想着不过是费些力气就没嫌麻烦,我们一家子从山上抠了石头填了土搭成台阶。为此大门都拆了重新装。

您忘了,婶子您那阵还打听问呢,这是在作甚。没想到这回真省了心,积水压根儿没淹过台阶。”

于芹娘忍不住笑着继续道:“然后俺田芯又实在是冰雪聪明,还将院里边边角角挖出奇形怪状的暗沟,天上下的雨,院里积起来的那些雨水,就顺着沟和后院墙底下流了出去。”

一只耳老娘心想:合着人家没咋地儿,你说这气不气人。

不像她家进半院子水,苞米都给她泡了,房盖也掀半截。

刮大风那日,大半夜的给她家老头子那长发吹立起来了,不知咋回事的,还以为半夜遇见了鬼,见到他太奶。

唉,要不说呢,这就叫老许家彻底起势了,连雨水大风也不欺负许家,过门不入。有时候不服不行运气的事儿。

不过,却也承认:“田芯那丫头确实聪慧,我前几日就听他四爷爷讲了,咱村这回江水进村却没淹过东面水上炕,只西面洼地那二十几家遭了殃,那就是田芯上回带头挖壕沟起了大用。你说她那小脑袋瓜是咋长的,啧啧,你不知道,大伙背后都夸。”

于芹娘很遗憾,别背后夸啊:

“那不是随了我婆母就是随我大伯哥大伯嫂,反正我和她叔指定是没那脑子。俺田芯别看是个女娃,啥都知晓。就像有人过日子用脑子,有人靠力气,我田芯儿将来指定是靠脑子吃饭。”

“那对,靠脑子坐在家里就来钱,不用吃辛苦,那叫坐在福堆儿里。”

这话于芹娘爱听,可是再爱听心里也记挂着干活:“那行,婶子,先不唠了,我还要去新房。”

一只耳老娘却没聊够,冲于芹娘背影喊道:“你家白菜啥时候收?要等你婆婆回来不?”

一只耳老娘问白菜是想借借运气,总觉得许家自从起势后,运气极好。

像许家先是没贪心土豆子地瓜长大,老早就挖出来,土豆子地瓜就没绝产,剩一大半。

然后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种秋白菜。

老许家起完土豆子地瓜趁着土地还潮乎的,赶紧追种了二亩地的萝卜白菜还有大葱,边边角角连同后园子拔掉淹死的菜秧也给种上,前一阵萝卜又收上来不少。许家人没有四处显摆,这事儿在村里却不是秘密。

要不说呢,这就叫一步不错,步步跟上,不像她们,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而目下眼瞅天要凉了,树叶黄了,小冷风吹起来备不住哪日就飘雪会让人猝不及防了,田间地头的秋白菜必须要收上来。

看着吧,一只耳老娘心想:她特意观察过,老许家秋白菜又要大丰收起来。

因为本身大白菜就不怕雨水,雨水充足长势好,许家种的秋白菜地笼又高,这场大雨大风愣是没咋滴儿。

她昨日路过还好信儿扒拉扒拉许家地里菜,发现白菜芯实诚抱得紧,不像她家有些芯腐烂发黑。

一只耳老娘就寻思借借光,反正哪天收都是收,她想和运气好的人家绑在一块干活。倒是没想占啥便宜,就当用许家带带运气,不是有那么个词叫借风起势,近朱者赤,就当作是冲喜了,图个明年会五谷丰登就行。

“不等我婆婆,明儿我就去地里,今日实在是没空闲。”

“那成,到时咱娘几个搭伴一起坐地头修理白菜。”

一只耳老娘直直看到于芹娘拐了弯才离开,心中极为感慨。

早在半年前,许家还不是这副光景,拿婆媳关系举例也不是这般。感觉自从郝香花做了召集人,只眨眼功夫就变得不再一样。

而她目前最羡慕的就是许家人不用填大坝,不用参与干村里活。

不像她,纵然家里被淹活计多也要先放下,一会儿就要去参与村中间集合去参与集体劳动,像挖石头、打猪草、打乌拉草,做茅草房顶,帮新房那面运土……她家里人要是敢不听话,那就没资格拿工分分鱼,也会被村里人排斥在外。

而外出进货许家是出去仨人,于芹娘和留家的许老二老四就不用去参加干活还能分鱼。B

并且他们不但不好意思挑理,而且还直念许家仁义。

因为明明说好的事不用去,该咋是咋,于芹娘隔三天两头仍会特意去和村里妇人一起干活,想必是她婆婆临走前叮嘱过。村里人又知许老二和许老四忙得不行,能来个芹娘已是不错。那能不念着仁义吗?

不过,说起仁义,老许家老宅那一家子,要一只耳老娘心里话说,可真不是个东西。村里人干活时真唠过这事儿。

说许家都忙成啥样了。

那叫亲侄子家啊,亲弟弟又没了,家里在忙着盖大片房屋,这又守江边被大雨淹了都不来看看的?你看一眼过来问问也是那么回事。

打比方说,老老太脾气没消,做长辈面子过不去没来也就那么滴了,没想到堂兄弟和那亲大伯都不露面。

看来这是往后要不走动了,一只耳老娘打算等香花回来就告诉这事儿。

……

不用伤心,来亲戚了。

此时,许家大门外,“姐夫!”

于芹娘的大弟弟登门,他身后装满一车,虽都不是啥贵重东西,但是装了满满一车。

于家老娘还说,“你就住你姐那里吧,帮你姐夫干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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