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绍本该从岩洞另一出口离开,那条路更近也更为平坦。

却因智者总是同行,英雄总是相惜,忽然想见一见许有田的母亲和女儿,选择了另一条路。

单绍从一众兵将面前走过,有些低矮处需要弯腰。

正闭目休息的兵将听到动静见他走来,纷纷要起身相迎。

他用手压一压,示意照常休息无需出声。

此时已是亥时,相当于晚上九点。

十安举着油灯在前面为单绍照亮,小声提醒道:“单副将,那面就是。”

单绍第一眼先寻向许田芯。

他比霍允谦要年长几岁,家中早有妻女。眼前的许田芯看起来和他女儿身型差不多。

可是单绍仔细回忆过,许有田的女儿明明比他家那个要大上几岁。可见这丫头长得过于单薄了。

单绍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向许田芯,又好似透过许田芯在回忆另一人。

在单绍的记忆中,别看多年前和许有田只接触过短短的六日。

可是如若不是许有田没给他们留下极深的印象,他们将军不会无礼向燕老将军讨要一个从兵役的兵卒,甚至为此还接纳有田一派,无关出身,就是想要。

更不会在多年后提及,眼中仍有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可惜神色。

连他也是,依旧能想起多年前那个人扔过绳索对他喊:“放心,手给我。”

当敌军的刀差一点儿刺向他时,就是这么位以不入流出身从武的人,忽然如鬼影般出现将敌军手臂砍掉。

单绍直到现在仍记得许有田那把长刀上的寒意,脸上带着血迹问他:“如何?”

那个人躲避敌军追踪技巧极好,单绍记得许有田将自己弄得怪模怪样后,还将他们将军以及他也打扮得满身绿,头上长着草。

而那个人为扰乱敌军追踪路线,让更多人安全主动引开一批敌军。

就在他们将军和他都很担心此人再回不来时,那个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人在树上对着他们笑:“怎么才到?”

单绍从当年十六岁的少年将军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欣赏。

当那个人听说将军回头会将他讨要走,只要敌军人头拿的足够多,霍家军不会亏待每一位将士,足够出色还可能随当年的三公子进京,他们约好可以看尽长安花了。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单绍心想:

以他们将军如此惜才,眼下起码五品武将,还很可能穿豹,应和他地位差不多。

却不想九皇子想取代太子位置心切,一个从没有带过兵的人落入敌军圈套……

再回头,本有机会像他一样叱咤疆场却成了英雄碎片,家中母亲无法奉养,女儿无父无母,瘦弱得不及他十岁女儿。

所谓英雄相惜,让单绍情不自禁代入自己,如果再来这么一位蠢货,仅凭出身,手持圣旨,命浴血奋战身处疆场上的他以及霍家军遵旨,过后只一句预判有误还没有抚恤银告慰亡魂,让他家中父母和妻女又该何去何从。

他该有个判断了,所谓良将应起劝谏作用,去劝谏目下新一代霍家家主霍允谦,即使有些话大逆不道。正好迁军北方,已经和朝廷谈好不提供军需的情势下,三年地方税粮归镇北军。且互市中关于粮食出境这一块,出境多少以及利润也是归镇北军掌管。

单绍想着这些走上前停下了脚步。

许田芯正和许老太指挥用酒坛子当玄关堵住一半洞口,能挡点是点,要不然有穿堂风。

所谓穿堂风的形成,像眼下霍家军主将和官员们所在洞穴位置是阳面,她们这里是背阴面,两面是有温度差的会形成气压差,现代的房子也是这样,就这般有了穿堂风。

而人睡下体温本就下降,要是这般吹一宿,医学上叫导致血管收缩痉挛,实质就是明早很可能会头疼肩膀疼。

许田芯刚把酒坛玄关布置好,正要和奶奶一起将买来的旧衣旧被褥铺上,旁边忽然站下一人。

许田芯从跪坐铺行李的姿势变成默默站起身。

单绍将自己随身带的军粮包取下递给许田芯:“饿了吧?里面有吃的,吃吧。”

与此同时,一名兵将踩着雨水声急匆匆进入岩洞,他怀里抱着两个木桶饭,木桶有许田芯头那么大,饭冒着热气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用豆豉炒的咸肉:“这是十安让……”

说不下去了。

小兵将侧头一看,十安那不是在单副将身后站着呢吗?那刚刚是谁下令让他来送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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