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闭了闭眼,才道,“走吧”,无人知晓霍光态度的转变为的是什么,韩增只顾着能再见旧时友,未深思当中味,便随着霍光的脚步往霍成君所在院子而去,一路上少不了下人多看几眼,毕竟那是女子闺房,韩增这个无亲之人,如此进入,难免引来诸多猜测;而韩增此时也起了羞涩之意,不过未显脸上罢了,想来自己此举确实冲突,可已经如此,也不会回头,心中也有挂念。

霍成君虽仍觉着有些懒,但已不似前几日那般,咳嗽之声仍有,人却是精神了几许,半倚于床榻之上,悠悠望着紧闭的窗,原来这窗时常打开,只因霍成君受了寒,丫鬟不敢疏忽,没有霍成君的命令,便不再打开。

霍成君前几日困意袭卷,无心在意此等小事,身体稍好些,便命身旁的小丫鬟推开了窗,春虽渐渐暖了,吹来的风却还带着丝丝凉意,尽管如此,霍成君依旧愿意感受着这凉风带来的清爽,带着几分呆意,半合着眼,不知是看青青翠竹,还是听风吟啸。

“小姐,老爷与龙额侯来了,就在房门外。”丫鬟来报,霍成君眼中一惊。

“云岭,替我收拾一番,让他们暂至外房稍后。”霍成君一个激灵,双脚落地,从床上而起,若只是父亲,倒也没什么,偏偏带个韩增,自己若不出去见见,似也说不过去,而韩增为何会来此,霍成君自是猜到了。

“诺”,云岭应一声,便利落地替霍成君梳发妆扮,对于霍成君与韩增之间的事,云岭知道的仅限于那日,不过,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看出两人不一般,年纪轻轻的云岭,自然有着多般猜测,手指在霍成君发丝中穿梭,思绪却不知飘往何方,瞧着霍成君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怪异。

霍成君坐于铜镜之前,将站于背后的云岭的一举一动皆收入眼中,带着几分沙哑,轻轻道,“莫要妄加猜测,做好你自己之事,莫多言,我在不会亏待了你。”许是因云瑟之事,霍成君对身边的丫鬟更多了几分珍惜之意,分别容易再见难。

云瑟低头应一声,便不好意思再看霍成君,被主人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是何等尴尬之事,也幸好面前之人是霍成君,而非霍显,否则,这霍府自己怕是留不得了,被霍府逐出的丫鬟,有哪一府敢收下,到时,一家人的温饱又该如何。

“云岭,云瑟离开霍府之时,曾言,让我对你多几分照拂,多几分包容,这份情,你需记得。”云岭,不过是府上一个小丫鬟,若非云瑟提起霍成君也不会注意,有了云瑟之言,当时霍成君身旁也正好需人补空下来之位,便把这云岭安到了自己身边。

“奴婢定当谨记小姐之言。”霍成君如此一说,云岭岂有不明白之理,一切不过是因为云瑟的几句话。

“爹爹,龙额侯。”霍成君青色罗裙,外皮一件淡色薄披风,头发也只是用了一根简素的簪子半绾,素雅却又不至失礼,薄粉轻施,而不掩略显苍白的面容,神情之间,较往日添了几分憔悴。

霍光见这样自是心疼,韩增亦皱起了眉头,说先前在两人的故意生疏之下,自己不多留心之下,未察觉两人之间的不同,那这次这般明显,又有先前邴吉的提醒,还不知,便是真糊涂了,霍光叱咤朝野,断不是这般人。

“成君,身子可好些?”霍成君虽仍未恢复以往那般神色,但比前几日已有了起色,霍光倒是宽心了几许,尤是见到霍成君点头之后,年岁逐增,病痛这两个字,也更不愿见得,尤是在儿女之身,恨不得能自己替他们受了。

确定了霍成君身体如何后,才有心解释身旁韩增的来意,霍光发现,对于韩增的心思,自己看不透,不同意这桩婚事,可言行之间,又不乏对霍成君的关心,甚至这一次,已到了不避嫌之地,他这么做究竟为何,霍光不得而知,却还想着是否还能将两人牵线的可能。

说实话,霍光对于韩增还是欣赏的,目前,除了韩增,也想不到更好的人选,在得知霍成君与韩增,两人之间还有私交之时,不倒不生气,反倒更生了撮合两人之意,一旦心中有了一个确定人选,便觉得旁人都有不合适之处,只有此人最佳,所以他尚抱着希望;当然,霍光也还有更深的想法。

“此处幽静,也适合养病,自己的身子若连自己都不顾,还指望何人相顾?”韩增虽是说理,可语中的亲昵,怕只有他自己不清,而他这话又哪是一个无关之人会说的。

霍成君转头,眼珠转动,递给云岭一个眼神,云岭心领神会,带着不相干之人,退了下去,反正,霍光在此,也不必担心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劳龙额侯挂心,成君怕是担受不起。”一句话尽显任性,也未将韩增当成外人,对于外人,霍成君岂会如此说话,若非相熟,更不会向着他撒气;霍成君本以为,婚约之事,早已完结,可自己看到他之时,还是不免生气,这样当着自己的面,毫不留情的说不,韩增也是够胆,可一个女子,当时还有旁人在,面子上终是挂不住的,刘病已拒绝,好歹还有一纸寻故剑诏书,韩增都好,那样**裸地将现实摆在自己面前,想来骄傲的霍成君,又怎会那么快消了气。

霍成君的小脾气,霍光也看在了眼中,这般小孩子气,霍光也不知有多少年未看到了,或许因霍成君自小入宫与上官幽朦相伴,所看之物,与旁人不同,所思所想才会更为成熟,没想到今日因韩增倒是见到了,不禁浮上一丝笑意。

“我既来了,还怕你受不起?”霍光在霍成君面前,也谈不上有什么风度,两人凑一起就是两个幼稚地孩童一般,只顾着斗嘴,“待你病好了,我禀明陛下,一同入宫与太皇太后叙叙,自回来后,还未见过这些老友,下月,我便要往边关,下次回来也不知是何时了。”韩增至边关非是战事,而是他暂不想掺入朝堂之中,这一避也不知几日会回,此番回来,自也该打个招呼再离开。

霍成君给韩增一个白眼,“陛下允了,我便与你一同入宫,我虽未大好,也不至寸步难行,你若欲前往,随时都可。”霍成君倒是个爽快人,在上官幽朦的事上,也不再计较与韩增先前之时,只因霍成君也希望上官幽朦能多个人说说话,韩增是儿时的玩伴,总比旁人亲近些,况且,他们三人也是数不清多少年头未曾聚过。

霍光看着听闻事及上官幽朦便转换了态度的霍成君,心中多了几分欣慰,也宽心了几分,到了这个年纪,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家族内部开始分裂反目,霍光曾经也担心上官幽朦会否对自己有所埋怨,但如今看霍成君与其关系,倒是免了,同时也庆幸当年,让霍成君入宫相伴,孤零零的上官幽朦。

韩增与霍成君未言几句,便离去,这当中,一是霍光在一旁,两人也不好说什么;二是韩增也意识到了,在侯府之中与霍成君所言太直了些,多少还带着几分尴尬;三是霍成君身体确未好,也容易乏,需多休息,况又遇到云屏端药而入,便与霍光一同趁此离去。

霍成君养病之日,少有人打扰,寻得一番清净,不过,她这病得的也是时候,正好绝了这选妃的喧扰;而汉宫此时正是热闹非凡,选妃之事,也使后宫增了不少人,虽未终选,但看着这些年纪不一的姑娘,各有所思。

“颂挽,宫中有多久未曾选妃了?”上官幽朦看着手中的花名册,问出了几分沧桑的话语,她记忆中,选妃二字甚是陌生,而帝王选妃却又是正常不过的。

颂挽仔细回想,却也只得一句,“奴婢也记不清了,自先帝至今,也有好些年了。”不思不知岁月长,细思却连自己也一时难以数清,有多少个年头了。

上官幽朦的手指忽然滑至一个名字处停下,暗自念道,“王婉然,年二九……”上官幽朦不禁皱起了秀眉,“颂挽,你可知,这王氏是何人,为何这般年纪尚在这选妃之列?还是这名册有误?”上官幽朦不解,这王氏的年纪在女子之中已算年长,如此年龄怎还能入这花名册。

“太后可要召夜挺丞一问?”颂挽也不知这是何因,怕也只有负责选妃的夜挺丞能够解释。

上官幽朦点头同意,对于这样的人,她总需注意一番,以免尚清净的后宫,被弄得乌烟瘴气。

掖庭丞听闻太皇太后召见,自是麻利地往长乐宫,听上官幽朦相问,这心才算放下,“臣禀太皇太后,王氏乃是陛下钦点之人。”语罢,便等着上官幽朦的吩咐。

“你可知,这王氏是何人,与陛下可有何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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