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闻声回头,便见已慢慢走近的女子,听到方才之语,刘病已便知此乃何人,“霍小姐,令尊与夫人一同往前院而去了”,此时,刘病已还能不清楚霍显牵强带走霍光与廖公公之意,本是留下看他们有何把戏,如今自然已经明了。
“陛下,臣女冒犯了”,霍成君蹲身行礼,方才离得远又在夜色之中,方未看清;现下,人已在眼前,这声音更是熟悉,又怎还会不知。
“小姐好眼力”,虽是夸着,而笑意中却别有意味。
霍成君自也是淡淡然一笑,“陛下看这一池残荷是为何?”碧池中,荷花早已凋零,只剩下残缺的荷叶,长此望着一处不动,自是有心事,此语问出,霍成君方觉不妥,“臣女失礼了,无意窥探陛下心思”,又一施礼,见爹娘还未来,又想起小丫鬟那句,“夫人让小姐好生打扮”也知这是为何了。
“吾思一人罢了”,或许是因为她眼中的清澈,刘病已将久未说出口的思念,云淡风轻地带过,随后,仰头望向那一轮孤月。
“陛下所思之人今在何处?”他的思念太过浓烈,月下的清冷身影更显孤独,霍成君似乎也被他的孤寂感染着,明知不该多言,却还是问出了口。
刘病已收回望月的视线,转而看向霍成君,他以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稚嫩的脸庞,却不知,命运早已安排他们相遇,不过是他未曾留意罢了。
刘病已起身看着站在面前的霍成君,“你可想知道?”勾起薄唇,可这笑意却不达心底且另有用意。
“愿闻之”,她以为,他是心甘情愿将心底之事说与自己的,殊不知这其中的用意。
“吾所思之人乃是吾在民间时的发妻,在吾最为落魄之日是她陪伴左右,吾生病之时,承她悉心照料,从年少相伴至今,如今却无法相守,吾甚思之,月缺尚有月圆日,吾夫妻却不知何日能团圆?”刘病已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听他诉说着思念之情的霍成君,眼中的精光无可掩饰。
许是被刘病已的惆怅所感染,霍成君眉间亦染上了一层愁,“陛下为何不命人寻她入宫,也可夫妻团聚。”虽知父母用意,但此时的她尚未想这般多,而她也还以为,这世间没有多少事是皇帝做不到了,除了生死,就像先皇,早早离世,留下了上官幽朦一人孤寂。
“谈何容易?”这一刻,刘病已却是真的忧虑,他不是没有想过立她为后,一来朝中无人提及;二来已他听到的风声,这后位已被有心之人觊觎,若不为她铺好这条路,刘病已如何放心让她入宫,而这条路需铺多久,尚未可知。
“陛下为何不与父亲言,多些人寻找总是好的。”一直被霍光与霍显保护得好好的她,哪里知道朝中诡谲,更无法得知刘病已的担忧,只以为只需找到人便可。
而刘病已却不知眼前人究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是早已习惯了后院心计之人,“霍小姐当真是热心之人,也是有心了,吾曾以剑赠予吾妻作信物,寻得剑自也寻得人。”那名字,刘病已终是不敢透露,他怕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会有何闪失,对于这位霍家女儿,他信不过,试问,哪个一心想嫁入皇宫之人,会好心成全另一个女子?
“剑?”心中的疑问不禁扩大,莫非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想开口询问他所寻之人闺名为何,却又怕不过是个误会,会令他失望,便婉转道:“陛下可还记得那剑是何模样,民女也可留意些,若是运气好,寻到陛下贫时妻,也是缘分。”
她嫣然一笑,却是让刘病已放下了几分心防,“那剑光亮锋利,上刻‘锟吾剑’三字,青色剑鞘,倒也未有特别之处。”其实“锟吾剑”三字便已不同寻常,也足以证明许平君在刘病已心中的地位,而刘病已也是有意将此透露于霍成君,目的便是希望通过她之口,传至霍光耳中,让其明白他刘病已心属何人。
霍成君对于世事尚未知那许多,但从刘病已一言一语的眼神中也看得出,他的情深义重,“陛下夫妻定能团聚!”虽然只有只言片语的描述,但霍成君已经确定,自己所见那把剑便是他口中之剑,而府上那人便是他的妻。不过,霍成君并不打算就这样将消息透露给刘病已,不论如何,她都要与父母商量后才能做决断。
“借小姐吉言!”至此再无言,在刘病已眼中,除了思念的许平君,别的人再无法入眼。
霍成君亦不打扰他一人的宁静,只站立于一旁,余光看向一池残荷枯叶,直至霍光与廖公公回来,方打破了月下寂静。
“夜色已晚,吾亦倦了,先回宫了。”
“臣妇也已乏,何不让小女送送陛下?”霍显不待霍光答话,不顾霍成君的眼色,只依着自己的安排往下走,在她眼中,以霍成君的容貌,何愁不让少年皇帝动心,她少的只是与陛下相处的时间,作为亲娘,自然要多给女儿创造机会。
刘病已并未排斥,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既然知道霍显之意,也已与霍成君言明自己之意,想必她会明白该如何做,若还执意,刘病已自有安排,只是刘病已不知,这婚姻大事霍成君自己终是做不了主。
“夜深路不明,陛下一路小心,廖公公好生照料。”直至刘病已一脚踏出霍府门,霍成君方柔声嘱咐,而她也深知该将皇帝今日与自己所言告知父母,否则,以母亲的性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若是得罪了这位陛下,岂不是给爹爹徒添麻烦。
“陛下待小姐倒是真心。”小丫鬟不懂这许多事,只以为皇帝与自家小姐讲了真心话,便是待小姐不一般,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霍成君却只是笑而不语,“那位许姑娘不可怠慢了,你先回去,我见完父亲母亲便回来。”刘病已已提示得如此明显,身在官宦人家,又经乱世的她怎会不知他的用意,不过是云岭年纪小不知罢了,便一人往厅堂而去。
霍光与霍显也正在堂上等着她,“成君啊,你以为陛下如何?”霍显眉眼带笑看着霍成君,期望着她口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