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女人,你给我闭嘴!”

云浮这句话似乎触及了林深山心底的逆鳞,瞬息间他双眼暴涨,戾气在猩红的眼底疯狂地涌动翻腾着,他死死的掐着云浮的脖子,凑近她耳畔,吐出的话字字如刀插在云浮的心尖上:“那也好过你,一个妖孽还想妄想得到我的爱,你也配!在我眼中不过是云浮的替代品罢了!”

案台上刺眼灼人的灯火直射进云浮的眼睛里来,昏昏晃晃的,刺得她眼睛微微发疼,她艰难的喘息了一口气,嗫嚅着毫无血色的唇,断断续续的道:“林郎……别在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的人是你!”

林深山咬牙低吼,一把推开她的脖子,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下颔生出了青匝匝的胡碴,整个人颓败的好像那败落的花,目中的怨狠却好像淬了毒:“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我的,会将绿魂开花,让我们夫妻见面,不然我也不会放过花锦城的人,我告诉你,倘若你的血不能让让我和云浮聚首,别说是你,我要整座城的人都给她陪葬!”

屋脊之上的阿蛮深吸一口气,黑眸深沉,这个林深山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角色,这整件事的背后黑手果然就是他!

思忖间,阿蛮觉得屋内陡然安静了下来,再次透过屋脊的缝隙看过去,林深山已经不知何时离去了,只剩下绑在凳子上的云浮,弱弱的喘息着。

阿蛮略微考量,纵身俯下,轻巧的落在了门口,他警惕的向四周看了一眼,悄然伸手将门推开一道缝隙,身子一滑便钻进了屋内。

屋内一股子血腥味直冲上他的脑门,让阿蛮忍不住作呕,他用手掩住鼻息,抬腿走到了琴妖云浮面前,此刻的她浑身瘫软,紧闭双眼,一点鲜活的生机都没有。

感觉到有人靠近,云浮动了动眼珠,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涣散的双眼渐渐的有了焦距,待看清眼前之人是阿蛮之时,她的双目微微撑大,顿了一刻,又渐渐闭上。

“云浮,你这么做,值得么?”

阿蛮看着这个可怜又痴情的女人,低低叹息:“你就算死了,也换不来他对你的半分的怜惜,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舍了修为?”

云浮睫毛颤了颤,惨白的脸上浮出痛苦的神色,她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声音低柔的好像棉花落地:“他若肯悔悟,我又何妨一死?”

阿蛮嗤笑出声,语气带了一丝讥讽来:“人心不古,他连妻子都能杀害,你还妄想他会在你死后幡然醒悟,云浮,往你是个有修行的精灵,竟然连这点都看不破!”

云浮颤颤的眼睫上沁出了泪珠儿,她咬牙强忍了哽咽之声,颤声一笑,喑哑着嗓子道:“一点执念,法师不会连这点执念都不给我吧?”

阿蛮并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转眸看着她流血的手腕,目光闪过一丝惋惜,手指一转,泄出一股灵力,化作精光一闪扑在她伤口处。

狰狞的伤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云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却摇头道:“法师,你成全我吧……”

阿蛮缓缓收回手指,转身将目光落在墙上那副画上,负手在身后,低声道:“可惜,你这点执念注定在今夜散尽了。”

云浮闻言登时抬起虚弱苍白的脸,如死水静潭的眼底终是碎裂出涟漪来,她颤抖着嘴唇开口道:“法师,你这是何意?”

“那株无苞之花下是云浮埋骨之地吧,而那株花根本就不会开,你让林深山守着一个谎言,坠落到如此邪恶的梦魇当中,连心都没了,莫不如,此刻就让他醒过来吧。”

阿蛮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云浮,眼中决然之色让云浮的心瞬间就恐慌起来,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奈何她身子被死死的绑在凳子上,她竟半分也动弹不得,她咬着嘴唇,眼泪顺着眼角晶莹而下,她哽咽道:“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只是想完成他的心愿,让他守着这个梦过完此生……”

阿蛮没有开口,而是走到窗下,推开窗子看着黑沉的夜,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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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破晓,红日才破开黑云,天刚蒙蒙亮,脚下的湖畔看上去灰蒙蒙的,只有湖面上不断吹来的凉风和枯花,一点人气都没有。

林深山浑浑噩噩的走向那绿魂花,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浮出的不是他娘子云浮的一颦一笑,而是那妖精毫无生机的脸庞,他的心烦乱着。

他深吸一口气,提着一个瓷罐子,加快了脚步,只是走到那绿魂花前,他看着一地残叶枯根,他一时愣在原地,手中提着的瓷罐子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殷红的鲜血在地上洇了一大片,好像是一张触目惊心的鬼脸!

“啊!!”

林深山跪在地上仰天长啸,绝望的悲鸣出声,胸膛深深起伏,他闭着眼,两行清泪顺着清隽的面颊流下,聚在微微尖锐的下巴上,又掉落在土里。

忽然,林深山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他跪在地上,不断的用手扒着土,他发现土壤松动,带着潮湿,竟是被人事先挖过!

林深山骇的手都不好使了,他颤着手不断的向外耙着土,很快挖了一个大坑,他用手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摸着,他眼泪流的越发厉害,不断的呼唤着:“云浮,你在哪儿,你在那儿?”

林深山像疯子一样将那土搜寻了一遍,仍旧没有半点骸骨,他缓缓停下动作,头一直低垂着,头发被风吹散,张牙舞爪的在身后晃荡,就像一张濒临杀戒的魔头。

“哈哈……”

林深山绝望的笑了起来,缓缓抬起眼,猩红的眼底陡见杀机,他埋在土壤里的双手缓缓握拳头,阴侧侧的道:“妖孽,我早就知道,你就见不得她好……”

林深山猛然起身,像一头蛮牛一样像乱花巷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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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晋斋推开窗子,看着外头天色越发明亮,目光流转间,他略过小绣和常休的身影,躲在了琴坊的墙根下,他的心也放了下去。

“天亮了,他也快来了。”阿蛮低声开口。

“法师,你放过他吧。”云浮哭泣的祈求:“我会让他带走,不会出现在花锦城里。”

阿蛮猛然转头脸上薄怒微生,他盯着云浮的脸,一字一句道:“林深山心狠手辣,就算离开了花锦城,保不齐他又会为了复活他娘子做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你难道想让他一直错下去!”

云浮怔了怔,眼泪停在腮旁,双眸渐渐暗淡,痴痴的看着墙上那幅画,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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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山杀意冲天的冲进琴坊之时,看见云浮已经从凳子上松了绑,完完整整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眯着眼凝望着她,眸心缩成一点,闪着骇人的光芒,滔天恨意自眸中迸出,生出寒意彻骨。

他如迅疾闪电一般,他抽出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抵她喉间,他暴涨两双眼睛,恨不能她生吃下去:“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浮眼底平静,荡不出一丝波澜,她勾唇笑了笑,手指拂过那长剑冰冷的剑身,轻声道:“当初,你就是用这把剑杀了她么?”

“你闭嘴!”林深山握紧了剑柄,咬牙怒斥。

云浮轻轻一笑,道:“林郎,你若是恨我,那就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林深山手中的剑深入她咽喉一分,鲜血就汩汩的流了出来,洇红了她的衣襟。

“你娘子她回不来了。”云浮抬腿向前迈了一步,剑更深入皮肉,她咳了一下,手缓缓向他伸长向他抓够着,指尖擦过他的衣襟,却怎么也够不到他:“那是个虚假的谎言,你娘子她回不来了。”

林深山看着她喉咙上的血,浑身微微一震,握着剑的手竟微微颤抖:“不,你骗我!”

够不到啊,云浮似乎是笑着,明明也是笑着的,可脸上的泪水不断的流淌,又是哭着:“林郎啊,我守了你三年,陪了你三年,为什么你眼里就没有我呢……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可你宁可守着一场梦,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林深山脸上阴沉,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后被吊着的那把琴,心口像是有什么在不停的翻涌。

云浮又像他迈了一步,喉咙已经被切开,血不要命的往下淌,她的指尖擦拭着他的胸膛,她艰难的道:“林……郎,我想抱抱你……”

林深山怔住了,他呆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云浮又够不到他了,她的指尖被微凉的空气惹得发痛,她咬紧银牙,又抬腿上前迈了一大步,长剑瞬间刺穿了她的喉咙,终于她抚上了他的脸,她咿咿呀呀的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嗫嚅着嘴唇无声的说最后一段话:“林郎……好好活着。”

砰的一声脆响,林深山手中的剑掉在地上,云浮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脸上还带着细微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合上双眼。

林深山颤抖的抬起双手,他的手很白,什么都没有,可他却觉得手上粘满了血腥。

他缓缓俯身,脸上空洞的没有任何表情,他将云浮的尸体抱在怀里,唇贴在她的耳畔,声音低到细微,却又听的清楚,他道:“那就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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