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从小没念过书,但从小老叫花子教他识过字,捡破烂儿的时候,各种杂七杂八的废旧书籍也看过不少,读过楼》、读过《三国》,这中年人所说的《海棠春睡图》,齐天有印象,似乎在哪本书里提到过,是明朝大才子唐伯虎的名画。
齐天接口道：“你说的可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
那中年人点点头,一旁八臂佛爷又开口了,他见多识广,眼界和学识都不是齐天能比的,很快就点明了这幅画的来历。
“唐伯虎的这幅画只在楼梦》中出现过,传闻是曹雷幼年,其祖父收藏有这么一幅画。不过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唐伯虎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副画传世,也没人知道。倒是张大千晚年有一幅《海棠春睡图》。”
“燕三哥说的不错,说起《海棠春睡图》,一般公认的就只有张大千那一幅。唐伯虎的这幅图只是在《楼梦》之中偶有提及,但并未存世,一般史学家是认为不存在这幅画的。”
齐天答应接受中年人的任务之后,双方的关系似乎一下子融洽了许多,中年人对八臂佛爷的称呼都分外亲切了起来。他又道：“虽然史学家对此没有定论,但我们警局却在年初之时得到确切消息,这幅画不光存在,而且被一群倒卖国宝的国际文物贩子给拿了去,年底之时就要出手给海外富商。”
八臂佛爷和齐天对视了一眼,齐天开口问道：“既然是你们已经查证的文物贩子,何不直接出动警力,把人抓过来？”
八臂佛爷也附和道：“抓了人,那幅画自然也就到了你们手里,这方法可比找我们去偷稳妥多了。”
中年人苦笑了一下,开口道：“我们当然也想过,但第一,我们虽然知道他们是国际文物贩子,但却没有确凿的证据,这帮人做事细腻,我们追踪了很久,却没有抓到任何把柄;第二,这副《海棠春睡图》就像燕三哥说的那样,历史学家对其是否存在并无定论,所以,那幅画从原则上来说,根本不是国宝,甚至连一件文物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是一副艺术品。我们不能因为一件艺术品就出手去抓人。这不合法。”
听他说完,齐天和八臂佛爷都明白过来了其中的道理。警察虽然是暴力机关,但其行为也是受法律约束的,没有证据、没有理由的时候,不能随便抓人。齐天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中年人。昨天听他说抓这一众大贼合情合法的时候,齐天心里挺不屑的,但跟今天他说的这件事情放到一起来看,似乎这人说的没错。站在警察的角度上来看,他的所作所为并不算卑鄙。
齐天和八臂佛爷合计了一下,两人基本上都信了此人的话。只是齐天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张口继续问道：“你说的这种理由我倒是相信,但只是为了这么一副唐伯虎的话,你们耗时如此之久,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光是给我们的奖金,加起来就有千万之巨,这值得吗？”
中年人面色一正,肃然道：“这幅画是国宝,无价之物。为了挽回一件即将外流的无价国宝,这些功夫当然值得,这些钱更是值得。”
八臂佛爷和齐天对视一眼,脸上都挂着不屑的笑意,这次是八臂佛爷开口了：“无价国宝？嘿嘿,恐怕不尽然吧。这些所谓的字画,艺术价值是有的,但绝对谈不上无价国宝。这些年许多字画都炒出了天价,但实际上也就是一副画,被有心人拿出来骗那些容易头脑发热的富豪而已。而且唐伯虎的画虽然价值不菲,但从行情看,最多也就是一两千万而已,还远称不上无价国宝。”
“不。”那中年人摇摇头：“这次燕三哥你说错了,唐寅的画作最高成交价是七千多万元,最低成交价也有一千多万。而且存世量极少,说是国宝并不过分。”
中年人解释完,齐天和八臂佛爷没再开口,不过两人脸上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们不信服。即便是价值七千多万又怎么样？值得警察们如此大动于戈？要知道高龙正已经是二级警监,而这个中年人的地位明显比高龙正更高,很有可能是公安部的高官,由他亲自出马,只是因为一幅价值七千余万元的画？虽然逻辑关系讲得通,但齐天和八臂佛爷依旧不信。
那中年人似乎看出来了他俩心中所想,叹了口气又道：“好吧,事情的确是没这么简单,这中间还有另外一层隐情。”
顿了一下他才又说道：“去年年末之时,我们公安部跟一些爱国艺术家共同募集了一笔专项资金,用来追讨流失海外的国宝级文物。这件事情中央领导都黑重视,甚至亲自过问过,所以,今年年初公安部的内部文件中,明确将此事定为今年主抓的一件大事。最开始,我们将目光放在最近比较热门的‘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铜像,之上,因为它的名气大,而且其中流失的几个铜像中,狗首铜像曾经在国内出现过,有迹可循。却不想我们调查了几个月之后,没有找到狗首铜像的线索,却发现了这副唐伯虎的画作。”
听到“狗首铜像”这四个字的时候,齐天本能的愣了一下,忙又仔细听了起来。
那中年人继续道：“因为已经到了下半年,而追讨狗首铜像又浪费了太多时间,导致这个专项小组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成绩,于是我们就分出来一部分人力物力来调查这幅《海棠春睡图》,相比狗首铜像的进展缓慢,这幅图却是很快被我们查清楚了底细,但却遇到了先前我说过的问题,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想出折中的办法,找来几个贼道高手,准备去偷那幅画作,却不料这几个文物贩子也是盗门高手,我派去的那几个人非但没有拿回来画作,反而都折了进去。仅有两个逃回来的人,却也被剁了食指,成为废人。我们借着调查失踪人口的由头,去他们的窝点查过,却苦于没人能打开他们隐藏的机关,最终也是一无所获。迫于上峰压力,再加上投资这笔专项资金的爱国艺术家以及富商多次施压,我们最后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这次他的话倒是可信了许多,只是齐天有些疑问,那狗首铜像当初他从老瘸子那里拿走之后,已经交给了警察们,这件事情中年人为何只口不提？
正疑问之时,中年人又接口道：“最初制定好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们也并不着急,但就在你们来之前几天,忽然有个消息传过来,狗首铜像找到了这件事情小天你应该听说过,就是你们洛城警局在捣毁一个铁路偷窃团伙窝点之时发现的。”
齐天脑中心思急转,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马上点头应道：“嗯,我听说过。”
中年人待齐天回话之后,猛的一怕巴掌,叹道：“这件事简直是火上浇油我们这个专项调查组废了无数人力物力,耗费无数钱财,最后落得个一无所获,反而是洛城小小的市警察局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回了这件国宝。投资这个专项资金的爱国富商们这些炸开了锅,纷纷斥责我们办事不力,最终还是中央领导出面调解,才平息了他们的愤怒,不过我们的压力更大了,中央领导下令,必须在元旦之前拿出成效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在寻求其他国宝,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幅《海棠春睡图》上。所幸的是,投资专项资金的其中一个爱国富商,非常喜欢唐寅的画,并且对这幅未经证实的画特别感兴趣。”
中年人侃侃而谈的话语打消了齐天两人心头的顾虑,如果事情真的像中年人所说的这样,他们对这次比赛投入的人力物力,以及他对这次比赛的重视程度都能说得过去。至于中年人所说的“狗首铜像”是被洛城警察发现的事情,齐天并不在意。多半是洛城警察系统贪图功劳,把齐天给忽略掉了。这反而是件好事,贼最怕的就是身份曝光,当初要是知道那狗首铜像来头如此之大,他一准儿不会交给夏娅,而是会找个地方偷偷埋了,或是悄悄匿名送给博物馆。
齐天和八臂佛爷都表示没有疑问之后,那中年人让他两人先坐一会儿,他让人把曾经从文物贩子手下逃命回来的两个人叫过来,让他们详细介绍下文物贩子的窝点情况。
不一会儿,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垂垂老矣的老翁,年龄看起来跟已经离开的魏老爷子差不多。
两人进来的时候,八臂佛爷惊呼了一声：“胡广利？”
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也惊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八臂佛爷。他们俩竟然是旧识。
两人还愣着的时候,中年人笑着招手让那两人过来坐,并开口道：“想不到燕三哥和胡先生认识,这倒是件好事。”
“嘿嘿。”八臂佛爷冷笑一声,森寒的目光盯着胡广利说道：“恐怕这不是什么好事……”
中年人目光一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