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眯起眼睛打量这个应该连自己儿子都玩不过的少年,总觉得这张脸上有什么东西感觉很不对劲。
这不是老汪第一次见苏亦凡,他以前也去儿子的学校,做为一个家长跟学校打过交道。当时在学校里,老汪曾经见过还是个低头不语沉默少年的苏亦凡。
那是两三年前了,印象不是很深刻,但老汪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有用的没用的都能记得住,苏亦凡这张脸辨识度还挺高,长得有点秀气,整个人给人感觉弱弱的,不是那种一扬眉毛就牛气冲天的孩子。
偏偏是这个这样的孩子,说话给人的感觉就想跳起来揍他。也不知dào
这孩子的成长经lì
是什么样的,老汪从侧面了解到的情况,苏亦凡在学校的表现并不突出。老汪还没到能拉下脸来找几个苏亦凡同学八卦他学校里各种细节表现的程度,所知dào
的情况实在还是有限。
真zhèng
对苏亦凡的了解,都是基于那次老李跟冯峯在朋友家饭店放了对之后。随着汪健侯被人坑进去,各种媒体大肆报道,老汪才知dào
这小子的不简单远超自己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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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dào
已经晚了,苏亦凡之前一直悄无声息,等老汪发xiàn
的时候这小子居然玩起了失踪。再出现的时候游戏已经卖得盆满钵满,老汪能想到的招数也只有那种通常对付开门做生意的下三滥了。
未料苏亦凡化解得十分爽快,他……报了警。
一想到这个老汪就痛恨,谁他妈知dào
苏亦凡后台这么硬,政法委书记给他撑腰,负责那一带治安的马所长也不给自己面子。本来可以帮自己说话的几位都闷声,整件事开始透着诡异的味道。
随着这个叫苏亦凡的小子跃入自己视野,老汪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顺利了。
生意不顺利还可以理解,毕竟现在只要参与拿地的多少都受波及,新经济区开发受阻也在情理之中。配合目前的大形势来看,撑过今年夏天应该会有好转。
儿子的事没有进展,最后沦落到全国各种闲的蛋疼的媒体都来盯着自己也能忍,反正新闻这种东西,过了一阵风就好了。
但是……那个舒畅居然主动去找自己老婆,然后惹到郭娜动手打人,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这就有点神奇了。
老汪得到的消息是苏畅在去见郭娜前一天好像去了中景国际见了什么人,他在心中猜测会不会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子苏亦凡,又隐隐觉得不应该是这个年轻人。
凭苏亦凡一张嘴能说动一个电视台主持人,老汪不太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毕竟现在问题出来了,不仅仅是想捞郭娜捞不出来,连齐瑞民都要装死玩失踪,老汪有一种自己被人算计了的憋屈感。尤其是苏亦凡找了那么多人去吃饭,分明就是给自己看,展示他的肌肉。老汪知dào
消息之后有点震惊,但更多的是觉得可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就想要在社会关系上跟自己叫板了?在老汪看来苏亦凡还嫩得很。
今天就这个局,齐瑞民也在,坐在老汪右手边的几个彪形大汉中央,目光阴冷地盯着苏亦凡。
蓝颜还没从局子里出来,齐瑞民可用的人还是挺多,他身边坐着个半裸着身体的三十多岁男人,浑身肌肉线条分明,身上纹了一条大鱼,看上去有点气势汹汹。
这是要动粗的感觉,苏亦凡倒没觉得有什么,无所谓地扫了齐瑞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虽然自己身边只有两个人,但今天这状况其实已经等于是老汪主动来找自己了,他身边再多人也不可怕。
老汪也在仔细观察苏亦凡的表情,他发xiàn
眼前这个少年的神情果然很笃定。
时至今日,到目前为止,老汪依然觉得整件事都还在自己的控zhì
之下。这并不是一种虚妄的自大,他的确有这个实力。
所谓谈一谈无非三种结果,要么大家各让一步,要么一个人让得多一些另一个人完全得利,要么就是一言不合打起来。无论哪种结果,老汪都觉得自己接得下。
之前因为汪健侯的事,金凯撒老马号称欠自己一个人情,现在用来还掉正好。
“小子,按你和我儿子的关系,你总该叫我一声叔叔吧?”
苏亦凡一点都不犹豫地点头:“汪叔叔您好,汪健侯他现在还好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绝对也是一种超卓的气人本领,苏亦凡对这个很有心得,几乎是一句话就点燃了老汪内心的怒火。
“托你的福还不错。”老汪现在已经知dào
了楚印和苏亦凡一起阴自己儿子的事,脸上哪怕是半分虚伪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反正不会受欺负,有吃有喝他应该知足了。”
“那就好。”苏亦凡看着老汪说,“我还想哪天组织同学们一起去看看他呢,听说现在让带矿泉水进去?”
“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了!”老汪依然盯着苏亦凡的眼睛,声音低沉地说,“等我查到哪个王八蛋小子把我儿子害进去的,我一定会好好奉还。”
苏亦凡心中暗笑,楚印做事怎么会让老汪抓到把柄?当初质控汪健侯的那个姑娘已经被放在聚光灯下,等于是加了一层无形保护伞,她现在要是有事的话老汪必然脱不了嫌疑。
整件事所有的环节都已经被公开,加上汪健侯被媒体和网络扒出来的黑历史,恐怕就算这件案子翻了,其他问题也洗不干净。
“那我可要期待一下。”苏亦凡认真地迎着老汪的目光,一点没有被吓唬道的意思,“汪叔叔等你找到证据了,一定要告sù
我们啊,现在很多同学对汪健侯还有误会呢。”
汪健侯暂时可能是出不来了,就算出来也没脸见以前的同学,老汪几乎要把牙都咬碎了,恨不得挥手让满屋子的人冲过去把苏亦凡拽到自己面前。
怒到极致,老汪的情绪反倒平静下来了。
没错自己是生气,这小子也很会捏自己的逆鳞不断挑衅,但如果这么生气下去,主动权岂不是要交给眼前这个跟自己儿子同样年纪的小孩了?
这么丢人的事老汪可不允许发生,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亦凡,你坐下。”
苏亦凡还是有点想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老汪说话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
心里虽然笑,苏亦凡还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了,还招呼冯峯和刘冲:“二冯哥,刘哥,你们也坐。”
这种就是纯粹不给老汪面子了,明知dào
这俩人是从老汪这里离开的,依然当着他的面让他们跟老汪平起平坐,站在旁边的老李就一瞪眼想动手。
老汪咳嗽了一声,身如铁塔的老李一下就蔫了,浑身肌肉放松,双肩也没平时端的那么平了。
苏亦凡抬头看了一眼老李,笑道:“汪叔叔驯兽本领了得啊?”
老李脸色都酱紫色了,老汪依然没动怒,他刚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可能被苏亦凡这么一句话讽刺就激怒。微微瞄了一眼不做声的冯峯,老汪沉声说道:“养不熟的狗也很多。”
冯峯没什么表情,刘冲年轻一些,脸色不太好kàn。苏亦凡淡淡说道:“兔死狗烹的事儿太多,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啊。”
老汪这次不接茬了,他知dào
做这种口舌之争没意义,看着苏亦凡说道:“小苏,你叔叔我当年和你父母一样,就是个普通家庭。我儿子有病,要天文数字的医药费用,我没办法,只能想办法去挣钱。放在一般家庭基本上就被拖垮了,我跑到韩国边境,跟人做点国际贸易,还真挣到点钱。”
老汪说起自己的发家史表情居然很平静,显然平时没少跟人讲这些事。苏亦凡知dào
所谓的国际贸易就是走私,有可能是紧俏商品也有可能是毒品,反正老汪的飞速崛起肯定跟不法生意有关,这已经不算秘密。
老汪没让苏亦凡有机会插嘴,继xù
说道:“那时候日子过得胆战心惊,有时候连续几天都睡不安稳,生怕自己出点什么事。朋友不能信,风声鹤唳地看什么都可疑,每天吃一两块饼干,喝口水。只有钱到手,找人洗干净落袋为安才能松口气。跟那时候比,现在的日子真像神仙过的一样。”
老汪这番话说得依然极为平淡,却让旁边的齐瑞民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笑眯眯的汪总当年亡命之徒的岁月听上去好像吹牛逼,大家都知dào
老汪真的没有这种必要。
能够迅速积累财富,站在整个滨海为数不多的所谓大人物之中,老汪凭的肯定不只是一张嘴。
老汪一边说一边仍盯着苏亦凡的眼睛,他想看到这个少年眼神和心情变化的轨迹,捕捉到他情绪不稳定的瞬间。
“现在的人需求多,边贸生意永远有利可图。你能想象吗?现在滨海有多少人在溜冰,有多少人嗑丸,有多少人吸粉,有多少人扎针?那些玩最低档毒品的傻逼,你只要给他几个钱,他什么都敢干。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随便花个十万八万,杀人放火什么都不顾忌,你能想象吗?”
老汪的话里带着各种隐含的讯息,他相信眼前这个聪明的少年能听懂。刚才从苏亦凡坐下开始,老汪已经想明白了苏亦凡的定位,他觉得苏亦凡是个有很金贵背景的少年,那自己就用最玉碎不瓦全的方式跟他摊开了说。比烂,苏亦凡没有从亡命之徒之中出头的他来更狠。
让老汪意wài
的是苏亦凡居然笑了。
不是那种虚张声势的笑容,而是有点心有戚戚然地那种认同的笑容。
“汪总你说得对,我的确想象不出来,我的想象力不够。”苏亦凡看着老汪说,“不过我见过更牛逼的,比你说的这些事牛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