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诺的阴冷我见识过,她的决绝和残忍同样也见识过,她缓缓抬起头,我能想象她现在双眼中的眼神,可直到她和我对视,我忽然发现今天的秋诺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那是如同白纸般苍白的脸,嘴角的血渍是唯一的颜色,映衬在秋诺的脸上有一种刺目的凄然,没有阴毒亦没有戾气,那完全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瞳孔中的黑色在渐渐涣散。

“好好活着,你还有很多事要做。”秋诺再次向我走来,手捂着刚才被我击中的胸口,腿上的伤让她每走一步都极其吃力,那九条黑色软鞭竟然到现在还是低垂,那是我和闻卓合力都无法抵挡的法器,如今好像变的一点用都没有。

我听不懂秋诺说出来的话,除了她的冷艳之外,我发现我根本不认识她,一切都很陌生,她没有丝毫顾忌的向我走来,我只能确信那是她并不怕我蔑视,这房间里发生的事让我都想不明白,秋诺没有了杀戮之下,充满暴戾之气的人居然会是我。

我掐剑指,起九天隐龙决,我就不相信她真不躲不闪,秋诺离我只有不到一步的距离,我单手抬起口中念咒全力一击,可我手刚抬到一半,秋诺整个人就倒在地上,我剑指悬空,我整个人的心也悬空,秋诺居然会倒下?就算刚才我那手印伤了她远不至于这样的结果。

我有些茫然的愣了片刻,等我低头的时候,看见腥红的血液正从秋诺趴在地上的身体中向四周流淌,很快她身下变成一滩血泊。

我收起指决按理说我不应该对这个女人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才对,可看着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倒下和那四溢的鲜血,我除了疑惑之外居然还有一丝诧异,至少我的手印伤她不会流这么多血。

我蹲在秋诺的面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这才发现她整个衣衫完全血染,那些鲜血都是从她身体中流淌出来,我撩起她的衣衫只看了一眼,顿时就愣在当场。

秋诺身上的伤口贯穿前后,那分明是之前我的剑伤。

我手上沾满她殷虹的血渍,心脉已断大罗金仙的无力为天,嬴政救不了穆汐雪,可秋诺居然能救我回来,比道法她远不如嬴政,何况嬴政昔年被芈子栖所伤也只无可奈何,被封印千年,可见再高深的道法也逆转不了生死,我一直好奇秋诺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我才明白,其实她也做不到,不过她能以命易命,用她的身体来帮我承受剑伤,我嘴角轻微蠕动一下,反应过来之前秋诺不是不躲开我的手印,而是她根本没办法躲开,心脉已断无道法可驱使,她用普通人的身体硬生生接下我的道法手印。

我曾经如此迫切的想要杀掉面前的秋诺,可现在我居然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以命相抵来救我,试问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我慌乱的用手去捂着她的伤口,鲜血还是不断从我指缝中涌出,一缕低垂在她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秋诺的脸,我迟疑了一下,很想看清楚这张我从头到尾都没看懂过的脸,当我的指头拨开那缕青丝,我看见秋诺眼角有一丝泪痕沿着脸颊划过,触碰到我指尖,冰冷冰冷。

我没想过秋诺会哭,至少不会在我面前,或许对她来说,哭泣是软弱和怯懦的表情,她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在其他人面前落泪,所以当我触碰到时,手指轻微的颤抖一下,然后看见秋诺缓缓睁开虚弱的眼睛,默默注视我良久,完全是我看不透也看不懂的表情。

“我知道你恨我,这条命我就给你留着,到时候等你来取,不过不是现在,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的注意力完全在秋诺的脸上,等我听到她口中的话时,她的手掌几乎同时击中我的胸前,我完全没有防备和意识的感觉胸口一热,眼前又是那刺眼白皙的光亮,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不断的下坠,越来越快。

……

我试图从这白光中挣脱出去,猛然用力整个人坐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满身的汗水浸透衣衫,我发现自己还是在道观房间的床上,我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惊慌的转头。

床边是越千玲和闻卓以及萧连山她们,每一个人都在,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欣喜和高兴,我茫然的看着他们惊慌的问。

“秋诺呢?”

“秋……诺?”所有人的表情变的比我更茫然,相互对视一下后,越千玲很诧异的问。“雁回哥,你总算是醒了,怎么醒来第一句话就问秋诺?她……她怎么了?”

“刚才秋诺就在……”我只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因为我拨开闻卓和萧连山,伸手想告诉他们地上有血渍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干干净净。

我的头有些昏沉和轻微的疼痛,忽然间分不清之前看见的那些是不是我的幻觉,记忆中我刺穿身体,分封闻卓和叶轻语,了结闻卓的执念,最后我昏厥过去后面的事再也不记得,我看看床前的每一个人茫然的问。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把我们都快急死了。”萧连山长长松口气笑着回答。“哥,你帮闻卓了结执念,他见你伤的太重不管不顾用所有道法护你心脉,虚空子带我们来这里,都说你可能活不了,谁知道一夜之间你的伤口自己愈合了,我们都好震惊,可是你一直不醒,大家没办法就这样守了你三天三夜。”

我连忙低头去摸身上的伤口,果然已经不见了,可我只记得是秋诺以命相抵救我回来,我连忙抬头认真的问。

“守了我三天三夜?寸步不离?”

所有人都很诧异的看我,然后都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只说明之前我见到秋诺是在昏迷中的幻觉而已,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我也解释不清,可对于伤口怎么会自己愈合我更疑惑不解。

闻卓说他也很奇怪,后来想应该和嬴政有关,他有万世天命,如今帝星入世和我同身同魂,我若是死了那嬴政也就不复存在了,要再等上不知多少世才可以遇到下一个和我拥有同样命格的人,所以闻卓认为是我身体中潜藏的那些嬴政元阳救了我。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想起我在那壮观巍峨的宫殿上见到的嬴政,他告诉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或许真如同闻卓说的那样,嬴政借我身体入世,又岂会让我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掉。

越千玲他们都问我怎么昏迷这么久,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我在昏迷中见过的那些人和经历过的事,特别是遇到秋诺发生的那一幕,至今我都记忆犹新就好像是真的一般。

我告诉越千玲他们自己做了一个梦,很漫长而离奇的梦,不过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我用这样的方式搪塞过去,因为我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把那些事描述出来。

“你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吗?”越千玲看着我很关切的问。

“……饿!”我淡淡一笑回答。

“哥,你睡了三天,我们没一个人有心思吃东西,你还能知道饿就对了。”萧连山一脸憨笑站起身说。“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不光你饿,你再不醒,我们都快饿死了。”

萧连山出去的时候,闻卓把其他人也叫出去,单单留下越千玲,我感激的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等所有人都离开,越千玲见我浑身是汗,连忙端来一盆水帮我擦洗。

“一定是做噩梦了吧,不然也不会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从来没见过你怕什么,到底都梦见什么了?”

“……记不清了。”我机械性的被越千玲擦拭着额头以及身身体上的冷汗,把她的问题回避过去,侧头去看她很想告诉她一些放在心里很久的话,或许是经历过生死,突然发现原来在我心里越千玲是那样重要和放不下。

我慢慢抬起手,轻抚越千玲的面颊,还能再看见她心里莫名的欣慰和满足,正想开口说话,我忽然惊恐慌乱的僵直在床上,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目光一直落在越千玲的脸颊上。

我刚才抚摸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血迹,我缓缓把手翻转过来,满手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越千玲大吃一惊,以为我受伤在我身体上到处检查,直到没发现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好奇怪,把你送到这个地方后,你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可我帮你换过衣服也擦洗干净,怎么……怎么你双手还有这么多血啊?”

我茫然的搓揉着手中的血迹,光滑而黏稠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没有完全冰冷的血热,我是三天之前被送到这里,如果是我的早就干涸,而我这只手……

我帮秋诺捂住伤口的就是这只手,我的余光瞟见很远处的七星灯,那个位置是秋诺放七星灯的地方。

“七星灯之前是放在那里的吗?”我声音慌乱的问。

“不对啊,闻卓帮你点七星灯是放在床头的木台上。”越千玲回头看了一眼大为不解的回答。“怎么会放到那个地方去了,第一天你的伤口还没愈合的时候,闻卓告诉过我们千万不能让灯灭,所以没有人去动过那盏灯啊。”

我的手颤抖一下,舔舐着干燥的嘴唇,疑惑和吃惊的看着手中的血迹,我在昏迷中见过的那些人不是我的幻觉!

我魂游虚空,见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的伤口自己愈合,是秋诺以命相抵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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