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星津跟在源清雪身后,少女背影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下了楼,经过这条街的转角,径直走三分钟,便是海滨步行道。

沙滩上方有租售冲浪板的店,但现在还不是冲浪的季节,老板正在把摆成一排的冲浪板逐个刮蜡保养,偶尔抬头和旁边卖汽水的小哥聊上几句话。

清晨的海风带着湿冷扑打在面部,码头的东北方向有一座老旧掉漆的灯塔静静的站在礁石上,任由层层叠叠的海浪洗蚀。

海平线的尽头升起初阳,天空惊人的广阔,昨晚郁闷的心情在这景色的的冲击下一哄而散。

清冷的少女忽地停住,耳边几根青丝被吹乱扬起,自海平线上而来的光辉轻轻覆盖在少女的睫毛上,如梦又似幻。

海风猎猎,源清雪按住裙子,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视线仿佛要穿透这个世界一般,聚焦在浸染初晖的海面尽头,美丽的令人悲伤。

仅仅只是呆在源清雪的身边,心便安定下来,化作一池幽静清澈的水,汩汩向远方流去。

仿佛这一刻,世上的一切都退成了远景,渺小而又悄无声息。

“真美啊。”

巫马星津情不自禁的感叹,也不知是形容人还是这景色。

但不知为何,心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困宥。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部长?

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大概不是某一天的变化,而是微缈而坚定的累积。

“面对不是女友的同级生,能不能不要露出那种下流的目光。”

“话说,部长叫我出来总不能只是散步吧。”

“的确有事要说,但不是现在。”

“有点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那么巫马臭虫,请回答一下被两位漂亮的女生堵在房间里的感受如何?”

好吧,说起来自己还真应该感谢部长替他解围,不然面对两位棘手的少女,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源清雪像是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排出来,做了次深深的呼吸,看向巫马星津。

“等一切结束后,我会告诉你。”

又是【结束】

莫名的,巫马星津很讨厌这个词。

“总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很遥远,部长的很多事我都不了解。”

“没有那么遥远,大概只有三万英尺。”

“三万英尺?这不是都到了对流层了吗!”

“即使是三万英尺,但对于流星而言只是眨眼间的距离而已。”

“巫马同学,这就是彼与彼的引力。”

引力.......

巫马星津不可思议的反复回味着这句话。

源清雪转过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话语在风中轻飘飘的。

“今天要加油。”

“毕竟,我还与她做了一场交易。”

“什么?”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巫马星津没有听清,回首时却发现部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

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另一边,距离的旅馆不远的一家衣装店;

荒川琴雪兴致勃勃的从衣架上取下一件低领兔绒毛衣,在永山凉子的身前比试着。

两人间的气氛相比刚见面已经缓和了不少。

“就这件了,还有那套纱布一样轻盈的裙子,我去给你打包”

后者被琳琅满目的衣服看花了眼,发觉到荒川琴雪的行为后,永山凉子连连摆手道:

“这件不行,上面露的太多啦。”

“对了,我看到路对面的桥下有个老爷爷在卖烤干的南瓜籽。”

“以前长滨妈妈会在冬天买上一大包,好久没吃了,有点怀念啊。”

在一排衣架的对面有三位同样在挑选的女性,听到后引起一阵窃笑。

一个戴着纯金耳环,暴发户十足的女人故意高声道:

“葵花籽不是松鼠才吃的的吗?乡下人就给我回到乡下去啊。”

被人嘲讽,骄傲的京都少女可不会当做没听见。

永山凉子从衣架的右侧绕过去,毫不示弱的盯着纯金耳环女人纠正道:

“是南瓜籽!”

“谁管你是什么啊。”

另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浓妆艳抹,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声音沙哑,她最讨厌的就是比她年轻漂亮的女性。

永山凉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清泉淌过竹筒,在石案上轻敲般令人心旷神怡。

这让貂皮女更嫉妒了,因为常年酗酒损伤声带,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个老太婆一样,恨不得刮花眼前这个少女的脸。

“买不起就别看了,这里可不是商场里什么人都能试衣的地方。”

“谁说我买不起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永山凉子打开钱包,里面躺着几张千元面额的纸币,还有一些零散的硬币,随着少女的展示,硬币发出碰撞的叮当声响。

“哈哈哈哈。”

貂皮女和纯金耳环女一起笑的前仰后合,笑声刺耳,笑过后冷嘲热讽道:

“这里的衣服随便一件都是上万日元起步。”

“没钱还来这里,我才不会买你脏手碰过的衣服。”

“你说谁脏呢!”

永山凉子到底还是年轻,被貂皮女一句话气的小巧的胸部剧烈起伏,想要开口骂人,但受过的教养竟然让她从脑袋里搜刮不出任何粗俗的词汇,只能指着貂皮女半天说不出话。

真过分啊,就算是优越感也要有个度吧。

一直看戏的荒川琴雪看不下去了,手挡在口鼻前,语气嫌弃的突然插嘴:

“啊,这里怎么有一股老人臭。”

说话间眼神一直看着貂皮女三人,就差没当面说你们这几个老女人真碍眼。

荒川琴雪身材高挑,打扮时尚又可爱,尤其身上那股青春的味道更让人嫉妒的发狂。

“老...老人臭?!”

面对几乎是指着鼻子的讽刺,就像被点燃的火药,貂皮女直接气炸,拔高声音叫道:

“店员,店员在哪里!”

“给我把这两个小鬼赶出去!”

还在整理货架的眯眯眼店员赶过来,手里还抱着成堆的衣服,脸色为难。

“我们无权赶走其他顾客,这......”

貂皮女从皮包里抽出一张高级会员卡丢在眯眯眼店员的脸上,态度趾高气昂。

“我在这里花的钱,你十年都赚不到,赶走一个穷鬼都做不到还要你有什么用?做不了主就把店长叫过来!”

眯眯眼店员捡起高级会员卡,陪着笑脸,鞠躬递还给貂皮女,逃一样的离开。

没过多久,一位气质成熟的女性从柜台后的隔间里走了出来,歉意地说道:

“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河崎太太可以在我们店里免费定制一件衣服。”

穿着貂皮的河崎太太瞬间喜笑颜开,这家服装店的设计风格受欢迎程度一直名列前茅,据说要量身定制都得提前预约半年,还经常排不上名额。

“我们呢,我们呢?”

纯金耳环女和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看到貂皮女白捡了个便宜,心里不平衡了。

“您二位也有。”萩原友利子一一回应,圆滑的恰到好处。

“至于另外两位客人.....咦?”萩原友利子惊讶地眨了眨眼,像是确认一般问道:“是荒川小姐吗”

“好久不见啊,萩原店长。”荒川琴雪微笑着打招呼。

“哎呀!听说你参加了艺术赏,还是明星级选手呢,当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看到才敢确认,荒川小姐果然变化很大。”

刚刚姿态还成熟稳重的萩原友利子一下子话多了起来。

“没想到这次代表我们神奈川进入半决赛的居然是荒川小姐,一定要好好发挥才行。”

“如果能拿金赏回来,大家该不知道有多高兴。”

“那当然,我可是荒川琴雪,区区艺术赏赢给你们看。”

看到荒川琴雪和萩原友利子熟络的样子,貂皮女不耐烦的打断道:“别废话了,快把这两个家伙撵出去。”M..

赶走荒川小姐?

开什么玩笑。

眼前的貂皮女三人好像是从九州来镰仓度假的,因为自家店经常登上时尚封面推荐名录的原因,吸引了不少客人。

而貂皮女三人就是最近才来,几乎是把店里所有风格的衣服都买了一遍,连合不合适都懒得看,一派暴发户的作势。

你们这些外地人想让我赶走荒川小姐,别做梦了。

自己可是从小看着荒川小姐长大的,你们几个外地人又是哪个山疙瘩里蹦出来的?

萩原友利子一改之前的态度,不留情面的说道:

“该走的是你们吧。”

“你怎么能这么对顾客!”纯金耳环女挥舞着手里的高级会员卡:“我们是这里尊贵的客人。”

“你是说这个啊。”萩原友利子一把从纯金耳环女的手里抽过贵宾会员卡,满不在乎的掰断。

“现在不是了。”

“这里不欢迎你们,请离开。”

萩原友利子态度冷冰冰的,震慑住了还想叫嚣的貂皮女等人。

“那答应我们的定制衣服怎么办?”

“我有说过吗?”萩原友利子明摆着不承认。

面前的是整个服装界都认为开创新流派的萩原友利子,虽然不一定认识什么大人物,但绝对认识大人物的夫人。

这女人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变脸,但貂皮女等人也不想得罪她,只好吃下这个亏准备灰溜溜的离开。

不过意外总是陡然而至;

貂皮女经过永山凉子身边时突然暴起,扬起手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一道明显的掌印在永山凉子的脸上突兀而刺眼,就像是陶瓷艺术品被刻下刮痕不再完美。

店里的立身镜倒映出高高肿起的脸颊,让永山凉子失神地捂着侧脸,比起疼痛,她更担心影响到艺术赏。

只剩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算要消肿也来不及了。

在荒川琴雪和萩原友利子那里受到的气全都发泄到了这个乡下女身上,貂皮女心里大爽,同时打完就抓起名贵的皮包朝门口跑去。

荒川琴雪也被貂皮女恶劣的行为震惊到,如此不讲理,居然打完拔腿就跑。

“站住!”

店门打开,出现了一个本应该和源清雪在一起的身影。

应该是这里吧?

巫马星津看了一眼店牌,接着被夺门而逃的貂皮女撞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钻进鼻腔,刺激的让巫马星津差点打喷嚏。

“你没长眼吗?”

貂皮女抓着皮包,嘴里骂骂咧咧的站稳,现在没时间跟这个少年扯皮,只要跑到外面打电话给老公,剩下的事会自动解决。

但这一小会的耽搁,荒川琴雪就追了上来,看到巫马星津后赶忙朝他说道:

“快帮我拦住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荒川琴雪一脸愤懑的表情就让巫马星津就没有任何犹豫,张开双臂挡在店门中央。

貂皮女等人推搡着,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简直就像礁石一样纹丝不动,纯金耳环女看到情况不对,掏出手机打电话吼过去。

“你这个死鬼酒醒了没有?快点让人来帮我!”

“你们不许跑!”

荒川琴雪撞到一旁的固定式衣架,疼的嘴里嘶了一声,连看受伤的部位都顾不上,迈着步子上前扼住貂皮女的手腕质问道:

“永山凉子什么也没对你做吧?”

“马上就要开场了,这伤很可能让会她在登台时的观感不如其他人。”

“对我们来说东京秋日艺术赏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为此累积的日复一日的汗水,就被你的一巴掌毁了。”

“不可原谅!”

巫马星津见过荒川琴雪羞涩,慌乱,窘迫的模样,但还是第一次见她生气成这个样子。

等下,他是不是听到了【永山凉子】?

巫马星津猛然转头,永山凉子低头坐在矮椅上看不清表情,而萩原友利子正急急忙忙的用冰袋敷在她的脸颊。

“别看......”永山凉子缩了一下身子:“一定很难看吧。”

“其实还好,如果及时处理,脂粉涂厚一点说不定.......”

巫马星津咬了咬牙,没法再说下去,他没法欺骗永山凉子。

美好的事物身上任何一点瑕疵都会无限放大,这红肿的掌痕在永山凉子脸上也是如此的突兀。

巫马星津站起身,默默地走到貂皮女面前,貂皮女还在打电话,嘴里嚷嚷着自己被人欺负了之类的话,完全没注意那个堵门的少年到了跟前。

“还没从女人身上起来吗?再不找人来帮我,我回家就告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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