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被剖出了心脏的黯影魔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亡灵化的身躯仿佛是被切断了力量的来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消散成烟。
但祂仍然没有被杀死!
即便拥有了可以被伤害的实体,被安森强行挖出了心脏,祂依然没有彻底死亡——掌握了两大途径的亵渎法师,生命力远远比普通施法者更加顽强!
不过被强行挖出了心脏的黯影魔实力明显下滑,明明安森已经收回了领域,被扭曲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依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躲进阴影,就连亡灵的姿态也在逐渐分崩离析。
代表着眼睛的两道猩红色微光忽闪忽灭,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似乎是对即将被杀死的结局心存不甘,黯影魔突然举起半透明的枯槁右臂;来不及躲闪的安森,眼睁睁看着那支手掌刺入了自己的大脑,然后猛地攥紧。
咚——!
仿佛是被铁锥刺穿了后颈,安森眼前一黑,凄厉的尖啸声直接在脑海中炸响,自己的意识仿佛是被扔进了沸腾的开水里,瞬间蒸发。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尖啸声后,各种各样悲观,绝望的情绪洪水似的涌入安森的内心,脑海中倒映着各式各样自己的惨状:挖眼,剖心,斩首,开膛,腐蚀……
狂妄的安森·巴赫在最终关头被黯影魔击杀,腐烂的肉体融入阴影之中,灵魂被抽出化作诅咒亡灵,向所有与守墓人为敌的外来者倾诉着最为恶毒的言语,直至魂飞魄散。
这一刻,就是这段意识的终结;
这一刻,就是安森·巴赫的结局;
这一刻,他真正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嗯?!
濒临崩溃的黯影魔,瞳孔中猩红色的微光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原本应该被自己操控,掌握意识的安森·巴赫,竟然开始反过来入侵自己的意识?!
“怎么,很令你惊讶吗?”
安森带着嘲讽的话语声在祂的意识中响起:“是啊,违背了真神意愿的叛徒,当然无法理解一个踏上紧握命运途径的咒法师,究竟能创造出多少奇迹!”
话音落下的同时,冷笑的安森张开了猩红的双眼,鲜血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溢出,在痛苦到扭曲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泪痕。
左手再次握住差点儿从手中滑落的“匕首”左轮,右手紧握着黯影魔心脏的安森,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祂的脑袋。
浪费了大量时间与对方周旋,凭借着不断掌握的情报,他终于摸清了黯影魔的能力,以及自身“领域”的关键。
到目前为止,安森实际上对法则的理解仍然处于一个比较肤浅的阶段:只要掌握足够的信息量,张开领域,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事情,甚至能够掌握黑魔法和血魔法。
但这肯定不是“计划”法则的全貌,而应该是更加具体,更加具有象征意义;就如同自己在西尔则身上看到的小丑,以及黯影魔操纵的阴影那样。
否则岂不是之后每次战斗都要先挨揍,再不断通过挨揍积累经验和情报,才能制定出击败对方的“计划”——万一遇到上来就能秒杀自己的呢?
带着几分自嘲,安森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一枪左眼,一枪右眼,一枪额头,三颗拓印了【猎杀】的铅弹瞬间贯穿了黯影魔的脑袋,将整个头颅变成了耀眼夺目的火炬。
已经被安森篡夺了意识的黯影魔根本无法反抗,甚至连惨叫都不被允许,瞳孔中的红色微光愈发黯淡,身体的半透明程度越来越高,已经有了将要消失的迹象。
就在这时,周围的阴影突然像是拥有了生命一样,开始不断地汇聚,以液体的形态涌入被火光照耀的废墟之中,向手握心脏的安森袭来。
抢在被阴影吞噬的刹那,他果断选择了后撤,并且将心脏抛了出去;即将消散的黯影魔连同仍在跳动的心脏一并化作了阴影,飞快离开了火光覆盖的范围,向远处的黑暗游走。
但还未等走远,只有烈焰灼烧声响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某种不断被撕咬的声音。
包裹着黯影魔与心脏的“阴影”突然开始不断扭曲,变形,像是某种诡异的液体般,却在不断发出啃食,撕咬,扯拽的动静,逐渐的收缩,挤压…最终变成一个近乎球体的形状。
一身灰色军大衣的安森左手插兜,同时用右手的左轮扶了扶头上的三角帽,对着那团诡异的“阴影”吐了个完美的烟圈。
没错,那并不是普通的影子,而是安森随身携带的魔法道具——“影子玩偶”。
这件道具平时和普通的影子没有任何区别,可只要感应到附近的魔法反应就会立刻袭击,将范围内所有活物不分敌我的同化,袭击者若是抵抗,“影子玩偶”就会不断强化束缚,直至同化为止。
正常情况下,它当然骗不过更不可能对黯影魔构成任何威胁;但如果换成被挖掉了心脏又被入侵了意识的…那就不一定了。
一秒,两秒,三秒…蜷缩成球的“影子玩偶”开始不断地膨胀,撑大,在撑到足足有半个人大小的时候,突然……
“砰——!”
金红色的烈焰中闪过了烟花的影子,被“影子玩偶”吞噬的黯影魔随之四分五裂,变成了无数雨点大小的碎块,喷洒在废墟的各个角落。
又过了一会儿,遍地的碎片重新凝聚在了一起,钻进了一只不怎么起眼的珠宝盒里。
而这只盒子事实上也是一件魔法道具,甚至曾属于求真修会,它的能力是可以容纳任何东西,并且只要被放进去就会变成一只精美的大钻戒,取出时物品才会恢复原状。
“啪!”
随着珠宝盒的盖子轻轻关闭,属于黯影魔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踪影,烈火熊熊的废墟恢复了宁静……
……才怪。
感受着从港口方向席卷而来的压迫感,捡起地上珠宝盒的安森长长吐了口气,露出了有些自嘲的笑容。
区区一个刚刚成功升阶的亵渎法师,居然要试图一口气挑战两个守墓人…好像真的有点儿过于狂妄了。
而且和能够抓住破绽的黯影魔不同,幽渊之主是和扭曲领域高度绑定的亵渎法师;这意味着除非自己能摧毁容纳祂的扭曲领域,否则顶多就是对祂造成一些伤害而已。
但…自己没得选。
透过“异能”,整个白鲸港的画面不分巨细的呈现在安森的脑海中…港口已经崩溃,奋力作战的第二和第三步兵团被分割在一个又一个孤岛似的防御工事里,拼命阻击着潮水似的幽渊蠕虫。
他们战斗的很勇敢,而且是超乎想象的勇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安森都无法想象这支死战不退,圣战士似的部队居然是自己那个转进如风,满脑子都是搞钱的风暴军团。
可即使如此,在数以千万计而且还在不断增加的幽渊蠕虫“海”面前,人类的力量是存在极限的。
十分钟,半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哪怕自己把整个风暴军团都填进来,最多支撑一个小时,白鲸港仍然会陷落,被比海水更多的幽渊蠕虫彻底淹没。
更何况,白鲸港要面对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弱小到用靴子也能踩死,一枪就能打死十几只的蠕虫而已……
“轰——!!!!”
伴随着海平面的震动声,巨大而臃肿的触手刺出了海面,沾满了海草并且腐烂败坏的皮肉间不断爆出黄绿色的脓浆,无数的蠕虫从破口中涌出,在高塔般的触手上爬动着。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越来越多的触手,犹如石柱般伫立在冰龙峡湾上,伴随着狂风的咆哮和暴雨洒落的声响,砸向四周。
“轰——!!!!”
又是震耳欲聋的巨响,数十根触手在港口和两侧峭壁上砸开滚滚烟尘;本就沸腾的海面愈发的狂躁不安,一轮又一轮的巨浪卷动着比海水更多的蠕虫,涌向早已被淹没的海岸。
光是看到这幅画面,就不难想象藏在海面下的“幽渊之主”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紧抿着嘴唇的安森一步步向港口走去,死死盯着远处还在不断蹂躏着冰龙峡湾的触手和即将冲出大海的身影。
想要击败幽渊之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摧毁与祂紧密相连的扭曲领域,但这个现在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想办法将祂引诱到不适应的环境中,也就是陆地上。
可问题在于如果那么做的话,至少半个白鲸港是绝对保不住了,剩下的半个多半也会在战斗中化为废墟…自己耗费了整整一年光景,才终于像模像样的殖民地瞬间荡然无存,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恢复如今的元气。
既然如此,那么以自己当成诱饵,吸引幽渊之主离开白鲸港…不行不行,对方并不在乎白鲸港的存在与否,但反过来说也肯定…嗯?!
不断思考着计划的安森面色一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望向正在沸腾的海面。
“轰——!!!!”
震颤空气的轰鸣中,巨大的黑影终于破开了海面,带着惊人的气势出现在冰龙峡湾的中央——足足占据了港口三分之二以上的空间!
看着眼前巨大到超越了想象力的怪物,惊愕之余的安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
白鲸港议会,休息室。
“你说什么?”
卡尔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表情突然比刚才更加凝重的威廉:“这…真的是这样?”
“千真万确。”
威廉的眼神无比认真,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几分颤抖:“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能够让守墓人也感到恐惧的存在,答案就只有一个……”
“某位使徒,正在迫近白鲸港!”
参谋长倒吸口冷气,面色惨白。
“我知道,对于绝大部分只看到过秩序教会传说的诸位而言,所谓的使徒也只是比普通施法者,或者说守墓人更强一些的怪物罢了,这种单纯的想法教会花了上千年灌输给秩序世界的普罗大众,一时间难以转变也很正常。”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事实是,作为一种生命体,使徒是这个世界不被允许的存在…因为仅仅是祂们本身,就会对周围的自然环境造成影响。”
“最可怕的是,这种影响是无声无息的…亵渎法师们造成的破坏我们还能感受得到,是因为祂们的力量还不足以真正破坏自然世界的根基,而使徒们…祂们的存在,就伫立于对世界规则的摧毁之上!”
“正如祂们的称谓…本就是因为祂们已经无限接近曾经不可一世的三旧神,才会被冠以‘使徒’…代替真正的神,向异端信徒们展示神迹。”
“举个例子,假如某位使徒出现时,我们头顶的月亮会变成紫色的话,那么除非有意观察,否则我们根本就…嗯,你们怎么了?”
看着脸庞微微抽搐,呆呆望向自己身后窗外风景的卡尔和两个卫兵连战士,威廉愣了下。
但紧接着他便若有所思的回过头,顺着相同的方向眺望窗外的夜色,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一轮漂亮的,散发着妖异紫色光芒的满月,正悬挂在万里无云的夜幕中央。
————————
“轰——!!!!”
巨大的幽渊之主涌出海面,不断地发出震颤空气的哀嚎,犹如被冲上了滩头的章鱼,歪倒在冰龙峡湾中央。
下一秒,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幽渊之主的尸体上渐渐浮现而出,飘向夜空。
祂缓缓伸展着纤细而充满了力量的肢体,四条仿佛翅膀的手臂向着左右两侧张开,耀眼紫色的躯干顶端,一颗占据了头颅三分之二面积的猩红的眼珠转动着,扫向黑夜中的大地。
漂浮在空中的身影与背后的紫色满月重叠,在夜幕下融为了一体。
感受到莫名熟悉的气息,愣住了好一会儿的安森突然翘起了嘴角:
“嗨,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我亲爱的……”
“卢恩·柯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