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东方朔的身周忽然出现了一阵雾气,令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几分。
而也差不多就在东方朔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身前原本还在不断逃窜的黑猿便逐渐停下了脚步,这让东方朔也渐渐停住了脚步,带着几分疑惑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黑猿,随后又四下望了一眼。
“貌似越来越浓郁了。”
东方朔不禁皱了皱眉头。
现在差不多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若说是晨雾,那这晨雾来的未免也太晚了。况且这里是妖神山脉,天地灵气远比外界充沛的多,天地灵气的浓郁,能够令空气更为透彻清明,所以在这儿起雾,几乎可以说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就是人为。
“可好端端的,弄出这股雾气来做什么?”
越是这么想着,东方朔便越是疑惑了起来。
如果说是要加大天斗围猎的难度,那完全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可除此之外,东方朔却又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面前的黑猿明明是在逃命,越是这种时候对它反而越是有利,它为什么又停下来了呢?
东方朔想着想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忽然,他瞳孔一张。
“难道?!”
他猛然想到了一种恐怖的可能,令他心头一震。
那就是,这头黑猿有意将他引导到这里!
“不好!”
而也差不多就在东方朔差距到这一点之际,一股毫无征兆的莫名压迫感便是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与此同时一阵可怕的杀气也是随之从四面八方传来。
飒!
一股蛮横的灵力瞬间涌入了东方朔手中的重剑剑锋之内,随即便立刻化作了一阵剽悍且凌冽的剑气,缭绕于剑身周围。
刹刹刹刹!
仅仅就在东方朔运转剑气的下一刻,好几道仿佛没有源头一般的灵力,便是从多个方向穿透雾气,而如同是一道道锋芒一般朝着东方朔直刺而来。
东方朔心头大动,当即运转重剑之内的剑气,全力将这一轮突如其来的锋芒一一挡下,随即便是迅速朝着身侧迈出脚步,想要避开那个躲在暗中的灵力释放着。
可在这逐渐浓郁的大雾之中,对方仿佛能够精准辨别东方朔的方位一般,不论东方朔如何跑动,甚至即便是将气息与脚步声全部掩盖过去,那一道道如同锋芒一般的灵力,也依旧是死死地追着东方朔不放,令东方朔不得不在跑动之余,竭力抵挡这些袭来的灵力。
“奔雷剑诀!”
忽然,东方朔口中一呵,天地之间的雷之灵气则立刻向重剑汇聚而来。
旋即,一阵雷鸣从他手中的剑锋之上释放出,与此同时重剑的锋芒以一化三,竟是瞬间朝着前方劈出了三道雷击,而分别落在了三株粗壮的树木之上。
树木在东方朔的雷霆一击之中轰然倒下,当三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倾轧下来之际,东方朔将身形向下一沉直接滚入了这三株大树所形成的三角之内。
当大树倒地而扬起滚滚飞尘之时,也恰如东方朔意愿地形成了一个十分规整的三角,并且它们向外延展的繁茂枝叶也是在此刻相互交错,层层叠叠地在东方朔的头顶形成了又一道屏障。
轰轰轰!
不过在悍树的庇护之外,无数的灵力已然在不住地冲击,带起了真正的冲击甚至令大地都为之震颤。
并且,相对脆弱的枝叶屏障部分,也是时而会令漏过一些灵力,向东方朔零零碎碎地袭扫而来。
但至少,眼下至少能够给东方朔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这样一个机会,也让东方朔就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想清楚了两件事情。
其一,这是个阵法,而运转阵法的灵力,强度在七重筑基初入仙根境左右。
其二,运转很乏的人……想杀他。
“到底是谁?”他眯了眯眼,心中却一阵迷茫。
即便想清楚了那样两件事情,但这个范围未免也太大了,毕竟这里并不是天斗宗的地界,对方可能是天斗宗内的人,但也有可能是天斗宗以外的人。
心中疑惑之中,东方朔悄然走到了一株树木的薄弱枝叶边上,避开了阵法中灵力的主要轰击位置后,他才是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一些树叶,向外望去。
在这浓郁的雾气之中,他仅仅能够看到周围十几丈的范围。
“吱吱!”
轰轰轰!
“吱吱!”
轰轰轰!
而在他还没有看清楚状况的时候,一阵忽远忽近的轰鸣声与一连串的猿鸣声,便是透过拨开的枝叶缝隙,而传到了东方朔的耳朵里。
他忽然一愣。
那黑猿……也在被阵法攻击?
这让他感到万分疑惑,但如此说来的话,这猿猴必然不是袭击者豢养的。
心中正想着,那黑猿便立刻闯入了他的视野。
“吱吱!”
此时的黑猿,全然了没有刚才逃避东方朔攻击时的从容,躲避那些不断攻击它的灵力时,也显得无比笨拙,完全没有了刚才躲避东方朔的剑锋时的那种灵活。
除此之外,东方朔还在它的眼中看到了慌张与茫然,不禁眉头一蹙,因为这就好像是它对自己为何在这里毫不知情,好似是被人操纵着引诱东方朔来到这里的一样……
“嗯?”东方朔忽然一愣。
被人操纵?……
……御兽师?
最近与我有过交集的御兽师……
韩通阳?!
东方朔心中大震,甚至也是有些被这样的可能性给吓到了。
一直以来,韩通阳都表现的十分和善,正如上一次他在被冀衡虎咬伤之后,也没有像东方朔原本以为的那样暴跳如雷,甚至还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细细一想,修为也几乎对的上,韩通阳是仙根期一脉境修士,与这催动阵法的灵力相比,就只有一个小境界之差。
“难道真是他?”
东方朔迅速定下心神,而后眉头一横。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未免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唧唧!”
忽然之间,近在咫尺的猿鸣声直接将东方朔的思维拉了回来,而此时东方朔也才注意到,那黑猿已经逃窜到了这树木屏障的外头,与东方朔仅有一段树干之隔。
它在尽可能躲开那些向它砸来的灵力的同时,也在不住地捶打着挡在它前头的树干,并且眼神无比急切地左顾右盼,似乎也是想要躲进去以避开如此锋芒一般。
东方朔望着已经浑身浴血,并且还在不断遭到重创的黑猿,东方朔不禁沉了口气。
“也罢,反正也坚持不了多久,就帮你一回吧。”
如此自语之际,重剑便是缓缓出鞘。
与此同时,另一方面。
在这层雾气笼罩之外,是与雾气之内截然不同的一片平和氛围。
铁木站在雾气之外大概三五丈的位置,浑浊的老眼望着眼前的雾气,仿佛能够将其看穿一般。
他捋了捋灰白色的胡须,嘴角逐渐上扬。
而在他的身后,韩通阳倚靠在树干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为了准备这天罗地网,老夫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铁木十分满意地开口说道,“而老夫刻意将灵力强度压制到了初入仙根期,如此一来既可以给他一个教训,又不会让他死了。韩长老,你觉得老夫的设计如何?”
“乍一看,倒是不错。”
“只是不错吗,哈哈哈,韩长老到底还是年轻呐。”铁木笑道,“算算时间,他应当也是身受重伤,韩长老,你现在便可以动身,去玉虚峰取走此子的妖兽了。”话至此处他稍稍一顿,便又看向了身前的浓雾,“而老夫,也差不多可以撤去阵法了。”
说罢,他便是缓缓抬手,随即大手一挥,一抹灵力随即散入了那浓雾之中。
可是许久过去,毫无变化。
铁木一愣,随后又连着试了几次,可均无效果。
阵法,他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铁长老到底是老了,这阵法你都驱使不了了。”一直面无表情的韩通阳,在此刻忽然放出了一阵狂笑。
铁木嘴角一抽,随即浑浊的老眼便望向了韩通阳。
“阵法停不下来,这样下去东方朔可是会死的。”铁木凝重道。
“他死了,正合我意。”韩通阳忽然睁开了眼,眼神中透出了几分深邃的杀意。
铁木当即一惊,额间的沟壑更深了几分:“是你在我的阵法中动了手脚?!”
“是又怎么样?”韩通阳冷笑道,“杀了他,日后就再也没有人对铁长老你不敬了,岂不更好?”
“你竟然敢陷害我!”铁长老咆哮道,“他目中无人,老夫只是想要教训他,根本不想杀他。他再如何猖狂,也是天斗宗的弟子,老夫若是杀他,与禽兽何异?!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长老他是弟子,你怎能忍心杀了他?!”
“哈哈哈哈,没有想到,这番大义凌然的话,竟然会从铁长老的口中说出来。”韩通阳凝了凝眼神,嘴角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道,“难道,当初不是铁长老谋划的这件事情吗?”
“你!”
铁木怒目圆睁,可一时之间他却哑口无言。
的确,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心胸狭隘而起!
“说到底,铁长老才是谋杀东方朔的罪魁祸首。”韩通阳笑着,退了两步,“不过如果铁长老想要救他的话,就尽快打破这阵法吧,要不然的话,就只能等着给他收尸了。师兄自个儿斟酌,师弟就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转身离开,铁木看着他的眼神中,顿时充斥着愤怒。
可此刻,他断然已经无可奈何。
再回头望向那滚滚浓雾,他皱了皱眉头。
“眼下,也只有摧毁这阵法,才有可能挽回过失了。”
他老眼凝了凝,手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剽悍的灵力。
一跃之际他便凌驾虚空,汹涌澎湃的浩瀚灵力在他的掌心之中翻滚,汇聚,顿时将通体的炼真期恐怖灵力都运转到了掌心之中,形成了足以移山填海的掌印。
“碎!”
口中一声沉吟的同时,掌印轰然落下,他也是将一身力量孤注一掷,试图挽回一切。
轰隆!
巨大的轰鸣震慑山野,令方圆数里之内都能够感受到强烈的震感,数百里内都能够听到汹涌的声浪席卷。
而澎湃的掌力也在这一刻令整个阵法的外层出现了碎裂的痕迹,雾气也是自内而外开始逸散出来,仿佛整个阵法都崩溃在即。
可原本进展顺利的一切,却在一个瞬间戛然而止,那浩瀚的灵力也在阵法濒临崩溃的前一刻瞬间阵法,消失无踪!
“转化阵?!”
铁木大惊失色,随即他失声呵道,“韩通阳,你要害死我!”
话音刚落,他便因为急火攻心而灵力紊乱,一时崩力而落回了地面。
双脚落地的瞬间,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着眼前那任在不断翻滚的浓雾,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这阵法吸入了他炼真期的灵力,便会对阵内的‘猎物’使用炼真期的灵力。
在炼真期灵力的狂风暴雨之下,才刚刚突破筑基期不过半年的东方朔,焉能有命在?
“天斗宗失一天骄,天大的损失啊!”他仰天悲叹,两行老泪垂了下来,“我愧对师父,愧对师祖,愧对天斗宗的列祖列宗,我罪孽深重啊!”
他就这么面向浓雾,跪在地上,心中早已是悔恨不已。
“你既已知错,那就用这辈子剩下的日子,赎罪吧。”
忽然,东方朔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若只是声音,铁木只以为是因为绝望而出现的幻觉。
但下一刻,当一个完好无损,且实实在在的东方朔站到他面前时,他发现这不是幻觉。
而在东方朔的身后,站着一个一丈高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眼神毫无情绪,一语不发,目视前方……
在那个男人的身上,铁木感受到了一股炼真期的力量。
而这一刻,雾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