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瑾却是露出了一丝苦笑之色。
目前,裴行俭的病情丝毫没有半点好转,反倒越来越是加剧,他明白现在全军已经无法前去西域。
当此之时,在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将裴行俭的病情通报给几位总管以及西突厥安抚使狄仁杰知晓,争取他们的支持配合,这样方为上策。
说起来黑齿常之也是鄯州最高的军事长官,自然可以知晓此事,故而陆瑾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言道:“不瞒黑齿军使,其实裴帅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大军半步,本帅之所以将裴帅的行踪隐瞒下来,是因为目前裴帅身染恶疾不能起榻,而且现已经昏睡了数日,一直未曾转醒,为求军心稳定,消息保密,故而这件事也只有本帅与长史王孝杰知晓,现在连几位总管都还蒙在鼓里。”
“什么?竟有此事?裴帅重病不起?”黑齿常之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上也浮现出了无比焦急之色。
呆愣半响,他忽地言道:“陆副帅,不知裴帅现在身在何处?末将可否前去探访一下?”
陆瑾点头言道:“自然可以,裴帅就在后帐歇息,黑齿军使随本帅前来便是。”
来到后帐,黑齿常之一眼就看见了正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裴行俭,霎那间,他的虎目中已是有了淡淡的泪光。
他本是百济人,投靠大唐也是无奈之举,从军多年也备受大唐将领们的排斥,但是昔日那位中书令李敬玄与裴行俭,却是非常认可他的才华,故而黑齿常之一直对裴行俭满怀感恩之情。
今日突然见到往昔英挺健旺的裴行俭卧榻不起,奄奄一息,黑齿常之自然而然感到十分难受。
就这么呆愣半响,黑齿常之嗓音暗哑的问道:“陆副帅,不知你可有将裴帅的病情禀告朝廷知晓。”
陆瑾轻叹言道:“起先我原本以为裴帅的病情会日渐好转,故而尚未禀告朝廷,然这几日见到裴帅病情越来越重,心知已是不能拖延,刚才便让长史王孝杰拟就了一封奏书,准备今天就送出去。”
黑齿常之点了点头,沉声询问道:“现在裴帅卧榻不能理事,也不知是何人负责大军相关事宜?”
陆瑾还未答话,站在旁边的王孝杰已是插言回答道:“黑齿军使,裴帅在昏睡之前,已是下令将全军指挥权交给了陆副帅,而且还有他的亲笔军令为证,故而现在是由陆副帅负责大军事务。”
黑齿常之点了点头,面容忽地变得有些凝重:“既然如此,那么末将也不隐瞒。陆副帅,我们潜伏在吐蕃的细作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吐蕃调集十八万大军,已是秘密出征,现在何处尚不知晓。”
“十八万?消息可否准确?”陆瑾口气中有着一份凝重之意。
黑齿常之认真点头道:“对,绝对没错,的确是十八万。”
“可知领军者是谁?”
“据说主帅是吐蕃大相噶尔·赞悉若多布,副帅为吐蕃大元帅噶尔·钦陵赞卓。”
听到这两个名字,陆瑾陡然间便觉得心头一紧,浑身血液立即就凝固了。
噶尔·赞悉若多布倒是不足为惧,唯一令陆瑾感觉到棘手的是吐蕃大元帅噶尔·钦陵赞卓。
相传此人兵法了得,满腹韬略,十余年前便在大非川击败了大唐名将薛仁贵,让朝廷为之震惊。
而在数年之前,洮河道行军大总管李敬玄也是败在了此人的手中,可见其非常了得。
相信即便是裴行俭身体康健亲自领军,面对钦陵的时候,只怕也会打起万分精神小心对战。
然如今裴行俭重病不起,全军军略决于陆瑾一人,他如何能够担当得对战钦陵的重任?
想到这里,陆瑾倍感压力。
黑齿常之对于年纪轻轻的陆瑾自然也是心存怀疑,斟酌半响,他出言道:“陆副帅,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将裴帅病重的情况飞速上报朝廷,请朝廷立即派来接替裴帅的主将,这样方为上策。”
“你说得不错。”陆瑾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一去一来,只怕没月余功夫不能完成,摆在我们面前的危局还是须得解决埃”
黑齿常之拱了拱手,慨然言道:“不管如何,我们都必须守住鄯州,这样,末将立即召集河源、积石、莫门三军军使前来议事,务必要拿出一个妥当的办法,守住鄯州。”
黑齿常之口中的积石军、莫门军与河源军相同,都是属于鄯州都督府长置的军镇。
其中积石军驻廓州,莫门军驻洮州,每军编制七千人,因陇右之地多战马,故而其部多为骑兵,在鄯州都督尚未到任的情况下,均是受鄯州都督府长史黑齿常之管辖,故而黑齿常之对这两军也有调配指挥权。
“好,就这么办。”听到黑齿常之这么说,陆瑾立即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便在黑齿常之拱手将要告辞离去之时,一阵巨大的喧嚣夹杂着卫士的怒喝响彻在大营之外,霎那间便蔓延开来惊起了极大的骚动。
军营中自有军法,容不得大声喧哗吵闹,现在突然发生如此情况,不用问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身为代理主帅,陆瑾陡然之间神情大变,还未等他走出帐门,便看见一个军校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中军大帐之内,惶恐不已的禀告道:“陆副帅,刘景仁、阎温古等总管突然发动兵变,派出大军包围了中军幕府,声言要让陆副帅你出去见他们。”
乍闻此消息,饶是陆瑾的镇定如山,此刻也是呆愣住了,半响才不能置信开口道:“什么?兵变,他们晕头了不成?难道还想谋夺兵权乎?”
黑齿常之剑眉一轩,口气中忽地多了几分怒气:“这些人真乃胆大妄为,竟敢以如此方法包围中军幕府,陆副帅放心,只要有末将在,必定不会让这些乱军得逞,末将一定保护你杀出去。”说罢,已是“哗啷”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面上露出了森然的杀气。
“黑齿军使不要紧张,这其中心许有什么误会。”陆瑾已是恢复了从容镇定,“况且现在我们身处刘景仁大军当中,在千军万马包围之下如何能够杀得出去?本帅这就去见见他们,看他们想要玩什么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