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六月初八,黄历上说这日风和雨顺,宜丰收宜嫁娶,总之是一个极好的日子。顶着天元公主这一无上的尊荣,在无数人嫉羡的目光中,我被抬离了虞宫这样一个整整困了我十五年的牢笼。
一路皆是热闹纷杂的欢闹声,喜炮声,连绵十里不曾断绝。只是喜轿中的我,却是一片沉寂至死的悲凉。于沉沉繁复的喜袍中伸出手来,白皙的掌心赫然摊放着一枚温润皎皎的碧玉,润着一身脉脉的清辉,于低调中焕出极清浅的光芒,在月色翩跹流转。
人如其玉,玉如其人,果真如此。想起那如玉般皎净的身影,我不自觉的便莞莞勾笑,心下和暖一片。抬眸,只一瞬目光中的惶惶便换做沉静似水的坚毅与刚强。
我知,漫无止境的明争暗斗将于今夜开始,我亦知,这条浸满着血泪的路上我永不会寂寞,只因那清雅男子曾说,他会永远陪着我,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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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寂的烛光袅袅的燃了大半夜,明灭迷离的光芒透过那细细缕缕的大红流苏,映亮了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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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尴尬与无措。我徐徐撩开挡住眼眸的珍珠凤冠,望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丫鬟们,略微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你说王爷三拜礼毕后便身体不适晕厥了过去,方才才将将转醒,此刻仍躺在吟竹阁内休息?”
“是”,为首跪着的一位青衣长裙的丫鬟叩首道:“王爷醒来身子还是不大爽利,起不了身,今晚恐是过不来了,这才派奴婢过来告知一声,也好方便王妃早些歇息。”
声音不疾不徐,张弛有度,丝毫没有丫鬟婢女的慌乱与怯弱,神情恭敬中自透着几分淡淡的疏离。闻言我不觉抬头多看了她两眼,不觉略微惊诧。端的是雅致玲珑的倾城之貌,穿着打扮虽朴素大方,但用料却是极好的,清新又不失大雅,想来定是那酹月王爷身边极得宠的丫鬟。
我淡淡勾唇,略有些玩味。拜个堂便能晕过去,这身子骨果真是大大的不好呢,倒的确不负他病体羸弱的盛名。只是我今日颠簸了整整一日才来到这酹月府,到头来却连个新郎官的面儿都没见着,这也未免太招人怜见了。我低头暗暗思忖了片刻便起身道:“既然王爷病了,我作为夫人又焉有心安理得去休息的道理,自然该去看看,即便只是做做端茶送水的差事也是好的。”随即转身吩咐道:“画扇,替我更衣。”
那青衣丫鬟面上依然是一派的平静,似乎对我的反应毫不意wài
,起身福了福身道:“既然如此,那凉衣便去门外静候王妃更衣了。”
我点点头,望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却忽觉太阳穴“突突突”跳的厉害。满屋子里亮堂堂的红色刺的我眼睛生疼,心不知不觉隐隐多了分烦躁,挥手指了指身旁恭立着的丫鬟们道:“今晚大家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待人走了个干净,我方才侧身朝画扇道:“你觉得这晕倒之事如何?”
画扇笑笑:“公主这话该问梨澈公子才对,奴婢对于这些真真假假的事向来是看不大通透的。”
我一愣,随即自嘲的轻笑,的确此刻若是梨澈在身边,自然能给予我最为敏锐的判断与剖析。原来和他在一起久了,我竟在不知不觉中生了几分漫懒与依赖?
稍迟疑了瞬,我的脑海中浮现起一个时辰前那双挑起我轿帘的手,苍白中透着隐约的淡青,骨节嶙峋根根分明,握住的那一刻我只觉一股死人般的彻骨凉意徐徐漫进我掌心。
死人般的——凉意。不知怎的,我有些轻晃,画扇适时的扶住我:“公主,你怎么了?”
我看了她半响方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说完便兀自推开了房间的门,黑暗的院落里大大小小的挂满了璀璨的宫灯,灯影缭乱间竟似有些鬼魅的暗影在我眼前晃动。我略微定神,跟随着门外等候多时的凉衣朝西侧的吟竹阁走去,去见那世间流传着无数诡异传说,即将成为我虞锁情命定良人的男子——君墨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