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小的小状况?”
“两粒芝麻那么小的状况。”
“那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没了芝麻,不还有西瓜吗?”
“但小的们不敢自作主张,还需要您亲自定夺!”
“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要我亲自定夺,看来什么时候真的应该好好敲打你们一下,让你们那颗榆木疙瘩做的脑袋也能开个窍……还杵在这儿作什么,出去等我!”老叫花皱了皱眉,怒斥两句,对旁边的申小甲几人满脸歉意地笑道,“大家稍等一下,这乞丐的队伍大了,事情不比治理国家少,我出去跟他们交代几句,马上回来……”
说罢,老叫花也不等众人回应,便跟着魁梧乞丐朝门口走去。
申小甲瘪了瘪嘴,盯着老叫花的背影道,“切,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整得跟日理万机似的。”
陌春风很自然地夺走钟厘末怀里的酒坛,又给自己满上一碗,淡淡道,“日理万机确实很辛苦,难怪他那么老,皮肤也差,定是日夜操劳所致。”
老叫花闻言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回头白了一眼申小甲和陌春风,随即跨出祠堂门槛,面色一肃,冷冷道,“哪两颗芝麻出事了?”
魁梧乞丐躬身低头回禀道,“是明日护卫您去大鸣湖祭拜的大鼻子和他弟弟陈二。”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盏茶之前,城门前忽地来了一伙盗匪,悄摸摸地爬上城墙,一声不吭就和城头的守卫军打了起来,大鼻子和陈二中了暗箭……”
“盗匪?真是稀奇,京都已经快有十年无盗匪出没了,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盗匪?”
“打的是牛头山的旗号,但为首的并不是牛头山大当家牛宝宝,而是一个大胖子。”
“抓住了吗?”
“算是抓住了。”
“什么叫算是抓住了?”
“人在我们手里,但是开不了口,身子已经凉了……”
老叫花面色不悦地看了魁梧乞丐一眼,怒声道,“死人有什么用!你们是打算请个神棍演出审问阴魂的大戏吗?那么多人抓个活口都做不到……凌零武,你们是不是想气死我,好扶持新皇登基,做个一人之下的大功臣呐!”
凌零武顿时一惊,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冷汗涔涔道,“圣上还请息怒,我们大内密探绝无二心……”
“行啦,又是那些老套的表忠心台词,”老叫花打断凌零武的话,瞥了一眼祠堂内,压低声音道,“还不快起来,我们现在是乞丐,不是君臣!眼看我这就要演到结尾了,要是因为你小子露了馅儿,我就把你调到恭顺房去挑大粪!”
凌零武慌忙站起身来,面如土色道,“爷,您让我去挑大粪还不如一刀砍了我算逑……”
“少耍贫嘴,你们又学不会那小子的油嘴滑舌,只会显得更蠢……”老叫花冷哼一声,正色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城头上那么多守卫军,你们几个还在城下,怎么会让那些人摸上城墙,又怎么会让大鼻子和陈二中了暗箭的?”
“我们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凌零武轻声答道,“那些盗匪出现之前,有辆马车出了城……”
“谁这么有本事,居然能在晚上进出京都?”
“是……陈留王。”
“所以你们就跟着陈留王离开城门了?”
“爷,我们不得不陪着他走一趟……因为马车上还有一个人,认出了我们……”
“谁?”
“三皇子殿下。”
老叫花眼神陡然一寒道,“这傻小子跟陈留王大半夜出城干什么?”
“这也是我们关心的问题……”凌零武抿了抿嘴唇道,“再加上,三皇子叫出了我们的名字,所以不得已要走一段,至少要带着他们离开盗匪的攻击范围……”
“那么,他们到底出城去干什么?别让我再问第三遍!”
“陈留王说是三皇子吵着要去大鸣湖提前准备,明天好给您一个惊喜。”
“他怎么知道我在城外?”
“三皇子前些日子去过一趟长公主府……”
“我是问陈留王怎么知道我在城外的?”
“应该是安乐郡主回京后告知他的。”
“那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吗?”
“兄弟几个试探过,陈留王应该只是知道您明日要在大鸣湖祭奠远王殿下……”
“蠢货,你们要是不试探,他或许不知道我在这儿,而现在,他必然已经猜到我在祠堂里了……他们今夜在何处休息?”
“大鸣湖北浔桥码头,那边有一艘春香楼的花船。”
老叫花脸上霜冰更重了几分,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春香楼把生意都做到大鸣湖了,有的人真是色胆包天啊!”思忖片刻,面色阴沉地盯着凌零武道,“天亮之前,让春香楼从京都消失,包括里面所有人。”
凌零武抱拳应诺一声,想了想又开口问道,“爷,那北浔桥的花船……”
“等陈留王和我那傻儿子睡醒了,一把火烧掉便是……”老叫花又回头瞄了一眼祠堂内,低声道,“做得干净点,也做得安静点,毕竟离这里不是很远,不要让不该发现的人听见什么响动。”
凌零武轻喝一声,“喏!”
老叫花看着仍旧躬身低头的凌零武,皱眉道,“还有需要我定夺的?”
“爷,大鼻子和陈二中了暗箭,明日大鸣湖祭奠之行便空出了两个缺口。”
“找人再补上就行了。”
“这就是兄弟几个比较为难的地方……此次祭奠之行明面上的护卫都是提前受过训练,且经由锦衣卫调查过背景的……京都虽大,可想要一时半会找两个各方势力都不沾边的士兵有点难……”
“大鼻子和陈二的缺口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贴身左右的位置。”
“这么亲近的位置确实要慎重一点……就让多出来的那两个人来填充缺口吧!”
凌零武满脸疑惑道,“哪里多出来的两个人?”
“我要是有一天突然死了,一定是被你们这群没脑子的混蛋气死的!”老叫花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沉声道,“非要我说明白是吗?那两头猪,那两头在花船上拱白菜的蠢猪!明日就让那两头猪陪在我左右,一起到湖心祭奠元白!”
凌零武愣了一下,面色尴尬地应诺一句,而后便在老叫花的喝斥下退离,返回京都城门。
老叫花一脸怒容地看着凌零武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又望了一眼大鸣湖北浔桥方向,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回到祠堂内,本欲和申小甲几人打个招呼就早些歇息,却不由地呆立原地。
火堆旁,舞姿摇曳,歌声飞扬,热闹非凡。
满脸潮红,醉眼迷离的花绯踏着奇怪的舞步,扭动腰肢,别有风情。
陌春风坐在火堆旁滴滴答答地吹着唢呐,曲子虽然有些不吉利,但确实悦耳。
季步和钟厘末两人则是醉醺醺地互殴,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很有节奏。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申小甲,抱着祠堂正中央的一根木柱蠕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高声唱着一首歌词颇有些奇特的小曲。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啊,痒!”
老叫花看着忽地妩媚的申小甲,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一时不知是该离开祠堂去湖边洗眼睛,还是留下欣赏。
申小甲瞥见呆愣着的老叫花,立刻从柱子上跳了下来,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攀着老叫花的肩膀走到火堆旁,大着舌头道,“你可算回来了……今天这么高兴,大家也是经历过白马关大战的生死之交,我以为咱们几个应该拜个把子助助兴!”
歌舞骤然停歇,打斗也戛然而止。
花绯撅了撅嘴,声若蚊蝇道,“我才不要跟你拜把子呢……我只想跟你拜天地。”
申小甲没有听见花绯的后半句,摆摆手,洒然道,“也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确实不好跟别人拜把子,显得粗鲁。”
季步忽然道,“少主,末将也不成啊,您是大闵……”
“打住!”申小甲急声道,“你的心意……我都懂了!不用说出来!”
“我就算了吧,”钟厘末提着双锏默默退到祠堂角落,靠墙坐下,淡淡道,“咱们之间的关系尽量简单点比较好,否则将来说不定就会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申小甲点了点头道,“有道理,毕竟你以后要去唐国找女儿……”扭头看向陌春风,眨了几下眼睛,“你可别再说不合适啊,不然我就要翻脸发飙了!”
陌春风收起唢呐,站直身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咸不淡道,“拜把子可以,排序怎么论?”
老叫花轻咳一声,抿了抿嘴唇道,“自古以来,都是以年龄来排次序……老叫花不才,已经年逾半百,这么看来……”
“长幼有序嘛,也是应该的,”申小甲砸吧一下嘴巴,侧脸看向陌春风道,“我的生日是在七月,你的生辰是十二月,这么算的话,老二的位置……”
陌春风嘴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歪着脑袋道,“不好意思,我虚岁刚满二十八,所以你的算盘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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