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他就听叔叔的,到时候将安王剥夺王爵贬为庶人,一家子关一辈子,也省得落个杀兄的名声。至于叔叔说的另一件事,让他放了沈寄,这个……
按说,魏持己在自己继位的当口是立了功的,而这一次他说出的事也让自己费心没有查全的安王的布局浮出水面一部分。
正在犹豫不决之间,皇后身边的人送来清凉解暑的饮品。他前段时日中暑时皇后和沈寄截然不同的表现又浮上心头。
皇帝叫来小多子,“把人给朕带来。”
“是。”
沈寄正在午睡,就睡在揽下的凉椅上。睡得正迷糊被莫语叫醒,老大不乐意。听说还要她去西苑,就更不情愿了。
“夫人,皇上发了话要你去,奴婢等也只有得罪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奴婢。”莫语说完就叫了几个健壮的仆妇进来,沈寄眼见打不过,只得忍了气道:“好了,你叫她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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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top.不用动手最好,莫语赶紧躬身道:“是。”一边快手快脚的在两个小丫头的协助下给沈寄梳妆打扮,换了一身天水碧的衣裙,看着就很是清凉。
末了莫语收拾出包裹,陪沈寄坐马车过去。
当然不是直接去的西苑,那样也太惹眼了。马车停下,沈寄带了纱帽,由莫语扶着进了挨着西苑的一处低调的宅子。
同时,魏楹那边也得了信儿。沈寄原先住的地方本来就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只是因为之前她一直困在里头不得动弹,所以无法确定。如今得知有一辆马车从里头的侧门出来,往西苑的方向而去,前后随行的还有二十多名高手。他心头便有几分笃定了。
十五叔道:“大侄子,是不是今晚上……”
魏楹点头,“是,我不能再等了。”不管了尘大师那里如何,既然知dào
了媳妇儿在哪里,今晚他非得把人弄回来不可。自家的人手,加上林家的人手。原来借人不过是为了踩点,如今确定了便可以再多借一些。
下午的时候,林子钦亲自来了,还另带了几十个人。
“好在不是去西苑救人,是在外头。”他老子本来只打算借些不暴露身份的人就好,可是搁不住他一直劝说。主要还是安王那里也有动手的打算,不然还真是说不动老爷子掏这么多家底出来。本来在林侯爷看来,这就是皇帝养个外室,自家闺女是皇后,外孙是皇长子,碍不到他们什么。可安王也知dào
了这事,这就关乎到林家的根本了。就是到时候皇帝怪罪,也还有这一说。只是此事过后,还得趁机使把劲儿,把外孙的名分定下来。
皇帝和安王闹到如今这不死不休的份上,不都是因为没有早早立储的缘故么。皇长子来正宫嫡出,本身也很勤学,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理由。
安王这边也得了消息,不由得笑了几声,“居然去西苑都惦记着要带上啊。孤都快不认得这个老七了。那个女人,记得当年在皇祖母宫中见到过,也不过尔尔嘛,居然把他迷成这样。”
手下的谋士有人不放心,“王爷,这会不会是皇上的障眼法?故yì
做出痴迷那个女人的样子来,目的就是麻痹王爷。”
安王笑道:“多虑了,他如果要沉迷女色麻痹于孤,大可宠爱新选进宫的小妃子就好,还可以和皇后和林家不大不小的闹点隔阂。犯得着搭上自己的清誉私德君夺臣妻?如果他已经做到父皇晚年那样一言九鼎,四海归心,那这不过是小节。可如今他才登位一年的功夫,闹了出来可就不是小事儿了。更何况他虽然这件事上有些昏头,但其他的事情可不含糊。一切依计划行事!”
到西苑避暑也不忘带上那女人,倒真是看重啊。之前不愿意挪窝,不会就是因为要带那女人多有不便吧。只可惜他还没有完全昏头,要不然把人直接弄到西苑,再揭发出来,那可就好kàn
了,且再等等!
沈寄是晚饭前见到皇帝的,被莫语胁迫到此,她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人看。加上夏天本来就有些食欲不振,因此饭都没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看都不看皇帝一眼。
想着亲叔叔在心中苦口婆心的劝说,皇帝心头堵得慌,“你就这么厌憎朕?”
“你放我回家我就不厌憎你了。”
“你回去以后魏持己也不一定能好好的待你了。”
沈寄冷笑一声,“这都是托皇上的福,我好好的日子要变成七零八落的。你知不知dào
,我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我一开始只是一个二两银子卖身的丫头,后来自己赎身了,嫁给魏楹堂堂正正的做夫妻。膝下儿女双全,我还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对,我还帮zhù
了不少的人,这个先皇也曾经下旨褒奖过我的。可是我做了好事为什么没有好报啊?”
皇帝看着沈寄,那天她质问自己能给她什么,能给她什么她现在没有的?好像没有。现在又怪责他毁了她的生活。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佛家说人生有八苦,求不得就是其中一苦,还有五阴炽盛自己也占到了。那么于她呢,就是爱别离,怨憎会了吧。倒没想到他们两人竟把八苦里除了生老病死以外的四苦都占全了。
沈寄觉得他的眼神与往常有异,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此生你遇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是魏楹的妻子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再说魏楹又没有丝毫对不住我的地方。我不可能背弃的。你若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此生感激不尽。”
“你就不担心日后?”
沈寄一听这话,略楞了一愣,这口气松动了啊,这是怎么就想通了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事的时候。
“我回去以后,如果他真的介yì
,那大家好聚好散。我可以一个人好好过的。不管他是把我丢在后宅不管不问还是要跟我和离,我都能活出来。”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说完摇摇头,背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荷花池,“你收拾一下,朕派人送你去芙叶的别苑。不过,为防安王半道动手掳人,最好是乔装改扮一番。”
沈寄喜出望外,“真的?”
“赶紧走,别让朕反悔!”
沈寄反应过来,道了声‘多谢皇上!’便往外走。莫语奉命为她梳妆改扮,然后混进了太皇太后着人给芙叶公主送赏赐的太监队伍里。
听得她声音里说不出的喜意,还有毫不留恋离去的步伐,皇帝心头叹了口气,终究是求不得。不过今后也就只是求不得了。不会再有五阴炽盛,纵情任性之苦了。
沈寄骑在马上,心头说不出的快活,终于解脱了。可是对皇帝,此时也不知dào
还该不该恨他。他近乎一手毁了自己十几年努力经营的幸福,可总归也悬崖勒马了。而且,这两个月他对她也还算尊重,不曾冒犯。可是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至少,至少自己可以看到小芝麻和小包子。以魏楹的性子,也不会分开他们母子。如此,也很好了。
路上有百里之遥,沈寄大腿内侧磨得很不舒服,而且夏天的衣服又单薄,因此到的时候下地着实有几分踉跄。旁边的小夏子伸手拉了她的胳膊一把,她借力站好,然后跟着众人捧了太皇太后的赏赐进去。
芙叶笑着出来接了赏赐,小夏子把手里捧着的东西放下说道:“公主,奴才是皇上身边的小夏子,皇上也有赏赐给公主一道捎来。”
其他人等都已退下了,在外头由公主别苑的总管招呼着。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芙叶留他们明天在走。
“哦,皇兄还有什么给本公主的?”
沈寄上前两步,“表姐,是我。”
芙叶一愣,听出沈寄的声音,“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你想找个人冒充一下我,今晚跟小夏子住一屋,明早跟那些人一道回去。记得把样子弄像一点。这一路我都没出声说话,应该能瞒得过去。”
要找个身量差不多嘴又紧的小太监还是不难的,芙叶很快让人办妥,小夏子把人带了下去。
芙叶一把抓住沈寄的手,“皇兄这是放了你了?”
“嗯,他让我到这里跟那个人换过来。”
芙叶恨道:“这、这是换过来就能了了的事么!”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媳妇儿被人换去两个月再还回来啊。
“皇上他没碰过我!先不说这个了,小芝麻和小包子呢?”
“吃过晚饭在乘凉吧。你等着我把那个假的给叫来。早知dào
我就不那么上心看着她学你了。对了,我把你的丫头也叫来。”
季白跟着‘沈寄’进来,一下子看到两个月不见的沈寄,顿时眼圈就红了。
沈寄站起来,“别哭别哭,有什么都回头再说。”一边转向‘沈寄’,“劳烦你,把外衣、首饰、耳环、镯子、宫扇,哦,还有鞋子都还给我。表姐,这个人你先帮我藏在这别苑,好好照看别短了她吃喝,好歹她也算帮我照顾了两个月儿女。”
“好,你放心吧。我要藏一个人还不难。”
“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来处理吧。”
两刻钟后,季白就把沈寄打扮得跟那替身一模一样了。
沈寄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孩子。”
芙叶抓起搁在旁边的宫扇,“扇子拿上。”
沈寄一把抓过,便匆匆而去。
现在太晚,小包子和小芝麻都已经在各自的房间睡着了。他们也问过‘沈寄’为什么爹爹还不来接他们回家,要不他们自己回家吧。‘沈寄’告sù
他们京中有事,爹爹说等事情过了就来接他们的。
季白麻利的把被褥凉席全换过,沈寄让把两个孩子都抱到她的屋里,自己坐在床边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差一点她就再也不能这样看着他们了。
屋子里还有些热,乳母和采蓝本来也在给他们打扇的,沈寄便拿起宫扇,轻轻的给并头躺着的两个孩子扇风。看着看着,她眼眶里就蓄满了泪,然后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季白忙道:“奶奶,您别哭啊,回来了是好事啊。”
“恩恩。”沈寄拼命点头,可是却忍不住啜泣起来,只得离了床边到窗口站着。季白跟了上去,小声劝着。两人都没留意,小芝麻偷偷的嘘开了一点眼缝,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眼角余光瞥到弟弟睡在左手边,小拳头搁到她肩膀上,还有往她身上蹭的趋势。小芝麻跟弟弟一起睡,被啃过两次手,据说他小的时候还咬过自己的大脚丫。也不知这小子睡梦里是在吃什么好吃的。那次把自己啃醒了,他还流着口水在梦中乐呵呢。她把弟弟的小胖手轻轻拿开。娘在哭什么?小白姨又说什么回来是好事啊?不过实在是困,她闭上眼又睡着了。
“奶奶,夜已经深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嗯。”
这会儿夜风已经从窗户吹进来,床铺也宽得很,沈寄洗漱后便上床挨着儿女睡了。
至于魏家,十五叔却是打着人无功而返,“大侄子,该不是弄错了吧。那里就是一个官员的私宅,里头没有大侄媳妇啊。”
“你看清了?”
“嗯,错不了。我特意趁着天麻麻黑的时候去的,放了把小火,那家里后宅的人都出了屋子。”
魏楹蹙眉,是弄错了,还是又被转移了?却也无可奈何。谁料第二天天一亮,芙叶派来送信的人就到了,说沈寄被皇帝放出来了,现在已经和那个替身换过来了。
魏楹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就让给他准bèi
马。
十五叔闻讯赶来,“大清早的,你这咋咋呼呼的干嘛,你不上朝了?”
“哦,对,找个人去替我告假。”
“你要去哪?”
“我去接小寄和孩子们回来。”
十五叔还以为他说的是那个替身,“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
魏楹心头正激动呢,一把抱住十五叔,“十五叔,小寄回来了!”
一刻钟后,叔侄俩带了人奔驰在官道上。一百多里,全力奔驰,一个时辰也就到了。他们连早饭都是随便解决了就赶紧上路的。
沈寄这边也是一大早的就起来了,然后和儿女吃过早饭便同芙叶告辞,坐了马车往京城赶。她此刻也是归心如箭。
小包子今早醒来看到自己和姐姐还有娘睡一起,很是高兴,立时就对小芝麻动手动脚把她弄醒,惹得小芝麻道:“揍你啊!”
小包子圆滚滚的小身子从沈寄身上翻过,拿她当挡箭牌,嘴里还嚷嚷道:“娘快醒醒,姐姐要揍我。”
沈寄被小包子在身上压了一下,又听到他的声音,几疑是在梦中。然后她还没睁眼,小姐弟俩就隔着她的身体你推我一把,我扯你一下的开仗了。当然是小芝麻年纪大些占优势,把弟弟的胖手背到了身后,小包子便一个劲儿的喊‘娘’。沈寄终于确定不是在做梦,睁开眼来,“一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小包子你还不去放水?小芝麻你松开他。”
小包子还好,只是朝听到动静靠近窗边的乳母伸手让她抱自己去尿尿。小芝麻却是多看了沈寄两眼。沈寄心道,这回丫头不会是发xiàn
了什么吧?
“看着我干嘛,你不去放水是想等会儿冲我不成?”
“哦。”小芝麻答yīng
着,也学小包子的样子从沈寄身上笑嘻嘻的翻了过去,沈寄好气又好笑的。却看到小芝麻穿好鞋又回头看了自己两眼,于是挥手道:“快去快去!”
小芝麻用力点头,她不知dào
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娘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了,真好!
马车在出了别苑没多久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魏楹一行人。魏楹看到是自家的马车便勒停了马,那边赶马车的看到了男主人也赶紧停下,“奶奶,爷来接您了!”
话音未落,魏楹已经打马过来,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小芝麻和小包子一个月没看到他了,这一见到都高兴的喊‘爹爹’。
魏楹笑着应了,转头看向沈寄,四目交汇,彼此凝视起来。这一个,不用说话,看一眼就知dào
是自己媳妇儿,魏楹心头有些酸楚,好一会儿才开口,“回来就好!”
小芝麻道:“爹爹既然想我们回家,又不早些来接。”
小包子也嘟囔,“就是就是。”
魏楹看看儿女,才只一个月不见,就想的发慌了。如果真的按最坏的打算,要从此寄养在芙叶那里……
沈寄心头其实也很是激动,捏着宫扇的手都泛白了,“走吧,回家再说。”
“好!”魏楹放下车窗帘子,过去和十五叔并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