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间间小屋点起了火把。
然后,陆陆续续,镇上所有的房间都点亮的火把。
“凌墨,快来尝尝我今天在山里捕到的野兔。这小东西,蹦跶得厉害,我追了好远才把他抓到。”萧志昂端上一碗肉汤,里面还冒着热气。
“你进山了?怎么没叫我。”凌墨擦拭着手里的铁镐,并未伸手。
呃……
萧志昂灿灿的笑笑:“我就在山外围走了走,再说,我身手可不比你差。”
嗯?
骆凌墨歪着头盯着萧志昂。
他扯着嘴角,一句话不说,看得萧志昂心里直打鼓。
“哎呀,好了,我下次再也不一个人进山了。”拿捏这个冰块脸,萧志昂简直游刃有余。经过大半年的相处,萧志昂已经摸清楚了骆凌墨的脾性,憨厚、耿直、说话不会拐弯。
“还有下次?”
额,没有没有……萧志昂连连摆手,他可不想听骆凌墨念叨。
“哈哈哈……”周印香接过萧志昂手里的碗,递给骆凌墨:“你呀,明知道他性子跳脱,自己没把人看住,怪谁。”
骆凌墨撇撇嘴,没说话,看得萧志昂连连发笑。
就在骆凌墨刚把嘴巴凑近碗边,突然,寂静夜里“砰”的一声,好像是陶罐落地的声音。
然后,一声尖叫。
“糟了,出事了!”骆凌墨猛地站起来。
“是二丫!”萧志昂惊道。
两人迅速从火堆里各自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动作一致,很是熟练。
看到两孩子的背影,周氏也赶紧追到房门前:“你们小心点,护好火把!”
很快,街上零星出现了几个火把,大家都在朝二丫家跑去。
“凌墨?你们咋出来了。胡闹!”半道上,萧志昂和骆凌墨遇到了谷仲大叔。
“叔!”志昂和凌墨简单一个回应,没做停留,继续向前跑去。
时间不多了,顶多还有30个数,如果还找不到二丫,这人就没了。
谷仲也没多停留,抬脚追了上去。
突然,一阵风刮过,吹得木棍上的火苗跳动不止。
就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警惕的看着周围。
“靠墙,保护火把!”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萧志昂和骆凌墨迅速窜到路边墙角,背对背靠着,眼睛死死盯着周边,手里的火把还在跳动,风似乎越来越大了。
“就近敲门!所有人隐蔽……”那是镇长段知白的声音。
紧接着,寂静的夜里传来敲门声,很快,有人开门,火把一个一个从街道中消失。
萧志昂知道,二丫救不回来了。
“你们胆也太大了。”陈阿叔看着志昂和凌墨,表情严肃。
“叔,我们能救人,也能自保。”萧志昂讨好的笑着。看到一旁的骆凌墨还靠在窗边听动静,他手指捅了捅他:“再说,我们两人一起的,更安全。”
“夜里出事,女子不出门,男子未满20岁也不能出来,这是镇上的规矩。”陈阿叔说。
“哎呀,叔,你看,我们这都已经出来了。你总不可能现在把我们赶出去吧。”萧志昂搓了搓手。
陈阿叔还想说两句,但又是一声“哐当”,那是锅盖落地的声音。
难道是二丫?她还能动?
萧志昂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骆凌墨立马起身准备开门。
“住手!”陈阿叔站了起来:“风没停!不准去。”
“可是,二丫还活着。”骆凌墨准备拨动门插的手顿了顿。
萧志昂知道,他在犹豫。
“二丫既然活着,那她肯定能躲起来。”陈阿叔摁住了骆凌墨的手,眼睛看着他,和刚才故意板着脸的样子完全不同。
萧志昂也急。他也想出去救人,可是……
“二丫……二丫……”萧志昂站在窗户边高声喊着:“你能听到吗?”
但是,没人回答……
萧志昂看了一眼骆凌墨,凌墨也看着他,眼睛里有挣扎。
“叔?”骆凌墨回头看着陈阿叔。可是陈阿叔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二十,十九,十八,……”陈阿叔依旧按着骆凌墨放在门插上的手,他在数数,准确的说,是在倒数!
陈阿叔的手很用力,甚至血管都凸起了。并不是因为骆凌墨在反抗,而是紧张、不安。随着倒数声的一个个减少,他们知道二丫生还的希望越少。
“十,九,八……”陈阿叔的声音渐渐变小,他的手也不再使劲。萧志昂有些无力的靠在门板边,骆凌墨抬着头望着屋顶的蜘蛛网。
他们多希望能再听到二丫的声响,让他们知道,她真的是安全的。
“五,四,……”陈阿叔已经放开了骆凌墨。
没希望了。听着倒数,萧志昂双眼无神,骆凌墨的手臂也自然下垂,那是一种无力感,也许,还有一种自责。
人就在不远处,可是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却无能为力。
“二。”陈阿叔看了一眼两个小伙子。
“一。”萧志昂把头埋进臂弯,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零。”骆凌墨终于蹲下来了,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寂静,整个镇上一片寂静。萧志昂知道,就在刚才,镇上很多人在倒数。这是一个生与死的分界线,这20个数,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也见证了太多的奇迹神现。
可是,现在倒数结束。二丫再没声响,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这该死的风……”萧志昂听着窗外树叶的沙沙响,低声咒骂,而骆凌墨则垂着头不说话,看得出来,他心情也不好。
“孩子,别怪叔刚才拦着你们。”陈阿叔长叹一口气。
“嗯……”骆凌墨知道,拦住自己的并不是陈阿叔,而是这五年来一直藏在心里的那股恐惧。
风会把黑雾吹得到处都是,而且速度极快。凡是起风了,不但人救不回来,还得搭上自己。
那20个数正是救援的黄金时间,这也是大家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旦倒数结束,人也就没了。
这就是渝水镇,一个萧志昂无意间闯入的古怪村镇。
那是1918年3月,萧志昂乘坐的货船突然触礁沉没,等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困在渝水镇了,除了脖子上那块从小戴到大的玉佩,他身无长物,只好就此寄住在了骆凌墨家。
因为这个小镇已经长达5年时间没有外人进来过了,同样,五年里,小镇的人再也没出去过。
小镇从东走到西,大约有2公里路。它被群山环抱,渝水河从山沟呈“几”字形穿过,使得渝水镇三面靠水,背靠大山。加上小镇地势低洼,河风拂过,水汽升腾,但由于高山的阻挡,所以水面上一年有300多天都会起雾。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小镇的白雾从五年前开始出现异状,一旦白雾变黑,人们就会出现幻觉,身体不能动,嘴巴不能说,待黑雾散去,你就会发现那个被黑雾缠绕的人会莫名消失。
这样的情况在附近的几江镇和石羊村也在发生,五年来,三地居民们自发组织沿着黑雾寻找出口,可后来大家发现这个这团黑雾呈环状,它就是一个圈,将三地与世隔绝围在了黑雾中央,以前大家还尝试着冲出去,可是没用,反而死了不少人。
镇里的人,都把这种能给人带来幻觉的黑雾叫作“恶灵”,同时,他们也总结了一套经验,对付恶灵,可以用火烧。火把一靠近黑雾,人的幻觉就会减轻,从而脱险。
所以,小镇时时刻刻点着火把,所以小镇的所有房屋都没有窗户,只留出一个巴掌大的窗格,供屋里人观察外面的情况。
“这白雾也不能进?”曾经,萧志昂问过骆凌墨。可骆凌墨说,这白雾看起来没问题,可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发生异变,为了防止镇民们勿闯白雾,渝水河中间还停泊了5艘小船,那上面站着的是巡逻队,一旦有人靠近,就被会驱逐。
最奇怪的是,就算没有雾的天气,只要人一靠近河中央,那黑雾就会莫名出现,大家试了几次后,也就不敢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