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海的心态可就和周凝不一样了,要知道他虽然脸上不怎么好看,可心情和昨日相比完全不同。
——对阎海这样的人来说,写一个通信用app实在是易如反掌。是以在闻暮雨回复和他的合作关系之后,他和闻暮雨之间很快就有了专用的联系app。这个app不仅是在手机上可以用,任何平台的电脑、游戏掌机、家用游戏平台,必要的时候就算是银行的atm机乃至游戏厅里的台式游乐器都可以接入软件,并在软件中留下自己希望能留下的语音、文字、图片、文档、视频与其他的文件。
闻暮雨昨夜就已经联系了他,并且向他解释了自己一部分的计划。
看着和闻暮雨眉来眼去的白云,看着对闻暮雨的计划一无所知的白云,看着傻乎乎地自以为有魅力、吸引住了闻暮雨的白云,阎海心中既有冷笑的冲动,也有同情的哀叹,不过更多的还是不屑地嗤之以鼻。
他以为他是谁?他居然妄想和他认识没多久的闻暮雨会真心的爱慕上他?简直可笑。
他阎海宁可赌闻暮雨会喜欢她那个爱开冷玩笑,没事就说自己是别人“爸爸”的青梅竹马,他也不相信闻暮雨会对白云、会对仇人的儿子有一丝的情意。
是的,闻暮雨已经非常清楚而明白的告诉了他:她之所以会接近白云,不过因为白云是毛刚的儿子。而毛刚……就算闻暮雨不说,阎海也知道当年背叛闻敬、在闻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捅了闻敬一刀,害得闻敬腹背受敌的人里就有毛刚毛勇这对兄弟。
毛勇与毛刚共同打拼出来的毛氏企业也是因为他们最先告发闻敬的“壮举”而一鸣惊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毛勇和毛刚指控闻敬为幕后黑手,闻敬名下的食品产业的所有违规都是在闻敬的知情与默许之下进行的视频,至今还被保存在网络上。每个月、每周、每天,甚至每分钟都会有人看到这些视频,并记录或是评论这些视频的内容。
如果说到了现在闻敬还被钉在耻辱柱上,那么毛氏兄弟就是最先把闻敬拖到耻辱柱前、用巨大的锈铁钉一锤将闻敬的胸膛钉死到耻辱柱上的人。闻暮雨要是会喜欢上毛刚的儿子白云……不要说是阎海对闻暮雨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了。就算阎海不认识闻暮雨其人,只是听别人说了闻暮雨的故事,他也会唾弃为了爱情而放弃原则,代替她无法代替的父母去原谅仇敌。
没有人有资格代替死者原谅凶手。没有人有资格代替受害者宽恕加害者。
受害者如果能原谅他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与悲哀,那是加害者的仁慈与善良、悲悯与宽容,而不是加害者的义务,更不是加害者的责任。
所以阎海不会再说闻暮雨的复仇是不对的,闻暮雨的所作所为全是错的。然而,阎海也不认为闻暮雨的复仇就全是对的,闻暮雨造成的伤害就没有错的。
一旦闻暮雨的复仇被人揭露,她终将遭受其他被殃及池鱼的无辜者的指责与非难——陷害与复仇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两者都是双刃剑,持剑者终将为剑所伤。闻暮雨自己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并不盲目。
闻暮雨是在完全了解自己可能会承受怎样的结果之后还选择了让恨意蚀骨,能让闻暮雨做出此等决定的痛楚可想而知。所以阎海想,他会跟着她,直到最后的最后,直到见证了这个被恨意蚀骨的女人的结局或是末路。……其实如果她愿意,就算是末路,他也想跟着的。
再看白云,阎海对他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白云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闻暮雨的棋子。一颗旁枝末节、无关宏旨,只是用在一件事上面的棋子。
他阎海是闻暮雨的伙伴,又何必和一颗很快就会废掉的棋子一般见识些什么呢?
阎海的态度在白云的意料之外,他不明白阎海为什么会用那种……那种、类似于怜悯地眼神审视自己。敌视他能理解,能理解尴尬,能理解不满;嫉妒或者羡慕也是应当。可是,怜悯?为什么?
白云无法理解阎海的想法,但是他此时也无意深究一个孩子的反应。身边的闻暮雨比起一个无足轻重的孩子来可重要多了。他们虽然没有确定关系……咳,还,没有确定关系。不过他相信,马上他和闻暮雨就会给彼此一个确定的头衔。
思及此,白云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甜蜜的些许。向闻暮雨介绍着事先向山庄主管问来的怡翠酒店自助餐的推荐菜肴,白云的心情很好。
闻暮雨也确实会选:眼下她和自己与另外一对年轻的男女关系复杂,见了面满满的都是尴尬。这样的四人别说是坐下来一起吃饭,恐怕光是同处一个空间都要难以面对彼此。到了自助餐餐厅这种人流繁杂的开放式开阔空间,四人随时能用取餐之类的借口离开席位,也会因为顾及到他人的视线与看法而收敛自己过度反应的行为。说白了,谁也不愿意在公众面前出丑,谁也不希望被当成街边闹剧被人围观,自然也就会各退一步,让彼此之间的气氛圆融一些。
另外据山庄主管说,怡翠酒店的自助餐确实很不错,从窗外的风景到室内的服务,所有的一切俱是一流。白云想不论以后自己是不是能真正地进军酒店行业,怡翠酒店都有考察的价值。这种相对高端,但是又够平民化的自助餐厅自己也该实际的体验一下其魅力。
为了公平,怡翠酒店的餐厅不像其他餐厅那样实行预约制,到店的客人都需要按照先后顺序来排队。由于店内管制严格,需要用有效证件来获取排队需要,代排或是转卖序号都会被列入禁止入内的黑名单,所以店内的气氛一般比较平和。唯一的问题是在开餐前就开始排队的人很多,因此怡翠酒店的自助餐餐厅在开餐以前是不开店门的。员工也只能从专用的员工入口出入。且,直到开店前五分钟,提前去排队的人都会被守在店门前的服务生以“请”的方式让其离开店门口。
说实话,白云挺佩服敢做这种规定的餐厅经营者。在这个顾客是上帝,有钱的上帝有权弄死你的年代里,敢这么对待顾客的经营者屈指可数。
不过转念一想,怡翠酒店本来就是皇室旗下的集团。能搭上皇室这条船的,又有几个是胆小的呢?
明亮的餐厅简洁高雅,每一处流露出的科技感与窗外大自然的美景都行程了鲜明但融洽的对比。餐厅里的食客们也多是温文有礼,从容不迫。就连少数一看就知道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的人也没有猴急地如同打家劫舍,恨不得一盘子食物撑死自己。
新鲜、干净、精致,看了就让人有食欲、味道也非常可口的各色佳肴更是不辜负餐厅的盛名。就连之前一直板着脸的周凝都在几种小甜点下肚之后有了些微的笑意,话也开始从铁打的嘴巴里慢慢地吐露了出来。
“卧槽!这个也太好吃了!不行,我得多吃点儿!”
一张脸被晒的只有镜片下面的一双眼睛还是白的,挂着白眼圈的眼镜男说着又叉起一块蜜汁烤金枪鱼鱼腹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阿麒,你多吃点儿肉。看你这段时间瘦的——”
头发花白、但看起来十分精神健康的中年女性则把几支焗烤帝王蟹放到了旁边高壮男性的餐盘上。
闻言,身高近两米、身材壮硕如熊的男性露出了难以言说的哭笑不得。出于职业敏感,也出于专业素养,龙麒一直对他人的视线非常敏感。夹在身形干瘦但特别能吃,还只吃肉的白展与拼命塞自己食物的亲妈中间,龙麒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
这些视线说不上有敌意,其冷淡比不上五个月前的同事们,对龙麒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龙麒依旧无法在隐含的嘲讽面前安之若素。
他承认,他是玻璃心了。
“我……我去拿点儿喝的。”
龙麒说着起了身。母亲和白展疑惑的眼神之中,他有些讨厌自己——他虽然觉得自己不嫌弃像是几辈子没吃过肉的白展,也不嫌弃拿了一大堆海鲜的母亲,但他的行为仿佛已经在对这两个他很在乎的人说:我嫌弃你们。
“……光是饮料太对不起度假了,我去拿点啤酒红酒……或者别的什么的。”
像是要加强自己话语的说服力,龙麒随口说着,很快就走了出去。
白展顿时和龙麒妈妈对视一眼:为了能让身体随时保持在最佳的状态,向来不喜欢碰酒精的龙麒居然主动提出要喝酒?这是吹得什么风呐?
离开了餐桌,在餐厅内慢慢地游走着,龙麒略略松了一口气。这让他更加觉得自己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