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很多天没看见山鹰了,鼠爸爸决定冒个险,一个很大的险。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下第一场雪之后,寻找食物将会变得困难起来,虽然对于鼠爸爸来说,还不至于太紧迫,不过谁知道会不会来百年不遇的严寒,到时候过冬物资存储不够,可能就得放弃这个家,严寒的冬天搬家,鼠爸爸鼠妈妈还好说,这六个小家伙绝对是抗不住那恶虐的气候的。
鼠爸爸和鼠妈妈必须下山一趟,去下面农庄“取”些过冬物资回来,而这一趟下山,如果被山鹰缀上,可就凶多吉少了,鼠爸鼠妈可以联手逃窜,可耽误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这六个小家伙直接就是一个后果:全部饿死。
去一趟那山下农庄本来用不了多久,不过鼠爸鼠妈得先躲在那里狂吃几天,积攒足够厚的肥膘好抵御严寒,那几天还得攒够耐吃不会坏的食物,比如果仁干肉啥的,带回来给几个小家伙做过冬的粮食储备,遇到严寒即使个把月不出门也不怕了。
目前山鹰来了鼠爸鼠妈还能轻松应对,等在山下攒了一身肥膘,那身法肯定会受影响,再加上俩人都得携带很多的过冬物资,这样再爬山回来,那可就是给人家山鹰送菜了,不单搭上自己的性命,还附赠一批过冬口粮,连累得六个小家伙全部都得遭殃。
想来想去,鼠爸爸都得冒这个险。
鼠爸爸拿起那个小标,出了洞口,站在很明显的地方,将手中的小箭头直指山上,朝上边拱了拱手,又朝边上一棵大树拱了拱手,然后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
等了会,没看见山鹰飞下来,鼠爸爸只好回来洞中,隔一会又出去做同样的事。
这时家里正在吃饭,鼠妈妈给孩子们分一个苞米,鼠妈妈总是平均分成六份,给每个孩子面前堆一份,相比之下,老范的食量比身材还要小,老范总是只拿自己够吃的那一份,多了一点都不贪,剩下的就由几个兄弟姐妹们去抢。
开始的时候,每次吃饭都是乱糟糟的,老范经常没吃几口就被身边的无良兄弟把吃的抢去,老范也有了为几颗苞米粒泪光盈盈的人生体验。
后来,鼠妈妈严加管教了几次,定下规则,老范剩下的食物大家可以抢,不过,这得等每个人先把自己那一份吃光了,才能动手抢,谁吃得快,谁就有资格先出手。
这样一来,五兄弟再也不会连老范拿走的那份也抢了,大家都会盯着老范拿剩下的那一小堆,自己拼命的胡吃海塞,然后一拥而上,场面倒也蛮壮观的。
今天就是这样,五兄弟相互保持一定间隔,把老范围在中间,老范捧着三颗玉米粒,径自去鼠妈妈边上吃,鼠妈妈叫了一声,五个兄弟立刻开始大吃大嚼,整个洞里都是咯吱咯吱咀嚼的声音,老范一开始听着挺毛骨悚然的,现在倒也习惯了。
原本老范虽然身在鼠窝,还是想活得像个人样,可自己第一项伟大的文明计划,就遇到了麻烦,每天最大一件事就是吃,老范当然是想,没有桌椅,起码弄个碗或者盘子吧,还有筷子,总拿手抓多不卫生。
可是,就老范那小小的粉嫩爪子,合适他用的筷子自己吹口气都能吹断了,还怎么夹东西,盘子就更不用想了,洞外一步都去不得,就算能出去,估计找遍整个山谷,合用的东西也是没有的吧。
最让老范郁闷的是,自己的味觉咋和做人时一样呢?这个发现叫老范异常沮丧!每日里都是生的东西,包括偶尔能分到的一点点肉,那也是和着血和沙子的,看着其他家人吃得那么香甜,老范心里真是酸啊。
同为这世上生灵,做人怎么会那么幸福呢,看看这普通野兽的一生,这吃的住的用的,还有时刻都可能遭遇的危险,老范心里对非人的生活,非人的待遇,有了深刻的了解,看着这一家弱小但是很快乐的生命,老范感慨万千。
前世那五十多年风风雨雨,所闻所见多少大事小事,如今在老范看起来,真如过眼云烟,其中那许许多多的恩怨情仇,在这弱小的生命面前,却实在是不值一提了。不知道生命之可贵,就算你帝王将相又如何,家财万贯又怎样!都是浑浑噩噩了却一生,命不如蝼蚁贵,偏偏还生出那许多贪嗔痴。
这本来应该是那魔王该上的课,该接受的再教育,现在如数被老范给收获了,那仙人手段不可谓不高明,那想法不可谓不恰当,这结果么,还真不可谓不荒唐。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大体上就是对应在老范身上了。
世间本来就存有道,所为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修道之人修的道,其实也可称为悟道,感悟这蕴含于天下万物之间的道理。
悟道越深,所明了的天下万物运行规律也越多,对各种事物的认知也就越高明,估计满天神佛,凡是辛辛苦苦修炼上去的,看到老范如今这样,估计都会再生出些许贪嗔痴出来。自己苦修一生开的灵窍,人家在一老鼠洞里边啃玉米边悟到了。
这些“道”原本就是仙人设计好的,本该被那血债累累的魔王感悟之后,生起忏悔之心,从此一心向善,重新踏上修仙之路的,如今被老范悟到了,加上老范的小体格又恰恰是低级魔兽,原本就有那么一点点灵气,这一悟,却也给老范开了灵窍。
灵窍原本除非天生,就只能被法力高深的仙人后天强开,而开了灵窍以后,从此就可以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强身健体还是其次,固本培元之外,经过常年不缀的修炼,倒也有望修成正果,升仙而去,简单来说,就相当于可以窥到修仙的门径了。
老范可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身体所发生的变化,只是觉得内心激动之余,稍微热血澎湃了一点,低头抹抹有点朦胧的眼睛,一边慢慢啃着玉米,一边笑咪咪的看几个兄弟为了最后几颗玉米开全武行。那神情,绝对不像这家的老幺,倒像是这家唯一的爷爷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