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回来后的秦老夫人身边多了一位经年的嬷嬷,为她出谋划策,逼得秦家三位夫人不得不退让。加上秦家嫡长女出嫁,二房秦二姑娘见自幼分别的妹妹愿意进宫,便说服长辈同意此事。”
“接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三姑娘倒是意外见幸与皇上,成为一众宫妃中最得宠也最先有孕之人。”冯常卿怅然道,“只怕秦老夫人因此格外自矜了。”
那位素衣妈妈回道,“正如冯姑娘所言,秦嫔得宠,老夫人觉得时自己调教有功,若非是秦家几位夫人下手快,只怕秦家适龄儿郎和姑娘的婚事都要被她插上一手了。”
这话说的十分逗趣,萧扶欢哈哈笑道,“这位妈妈说话也有意思了些,怎么在你看来,秦家几位夫人避秦老夫人如避蛇蝎一样!”
萧扬欢轻嗤一声,“说这柳氏如蛇蝎也过了些,她倒也不是如何心狠,只是蠢的不自知而已。不然堂堂正二品,一部尚书的内宅如何能闹出这般匪夷所思的趣闻来。”
众人本就是听得一则趣事打发时间,只是经过萧扬欢的剖析一番,倒是此事除了几分趣谈外,尚且有了别的意思在里面。
萧扬欢看了素衣妈妈一眼,后者继续道,“奴婢方才要说的便是宫里秦嫔失宠又失子之后的事情。这位秦老夫人先是让自己长子秦尚书,上书皇上请他多多怜惜秦嫔。其实这事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便是为人妾室的父母厚颜也是说的一两句。只是内廷可不是别处,秦老夫人不知皇家自有区别民间的礼法,皇上的内纬之事便是御史台的大臣,都不能过多参言。”
说到此处,素衣妈妈一笑,“可笑的是这位秦老夫人在被自己儿子拒绝后,竟然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封写好的折子,将此折子放进了兵部的往下发的折子中。而这堆折子的内容事关边关战事,正是要发往各部的,好巧不巧的被礼部的谢尚书看到了。”
礼部谢尚书正是谢家大老爷,萧扬欢的外祖。
素衣妈妈看了萧扬欢一眼,见她并无不悦之色,又继续说道,“谢尚书是个仁善之人,将折子偷偷扣下,已经暗地里交还给了秦尚书。秦尚书被折子的内容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赶回府邸,准备将利害关系告诉自己老娘。那知道才开门就见自己家一派欢腾之气,而秦老夫人正在宴请宾客。”
“秦尚书也是倒霉,他跨进院子的时候,正好听到自己老娘无不得意的告诉众人,她办的事情,又说了许多皇上倚仗秦尚书的话,话里话外,只要秦尚书在,秦嫔复宠指日可待。可怜秦尚书气急攻心之下,吐了一口血之后径自被气晕了。”
众人一阵唏嘘,萧扶欢骇然道,“这位秦老夫人莫不是被鬼附体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
“蓬门出生的老夫人被困于内宅之中,太夫人管理内宅诸事,又要教养孙辈,也无心教导老夫人了。致使她见识短浅闹出今日之事。皇上如何说?”
萧扬欢浅啄一口清茶,眸光清冷如冰,“皇上并未收到折子,并未作何处罚。只是,这位秦老夫人在听了儿孙的话之后,自觉自己因为偏宠秦嫔毁了儿孙的前途。在苦闷之余,恰巧听了皇上有小选的意思。听了那位嬷嬷的话,决心再从孙女中选一位适龄的送进中,成就娥皇女英之好事。”
素衣妈妈笑道,“正是因为这个,几位秦夫人记得满京城寻才俊儿郎为自家的姑娘婚配。便是张家的几位公子、谢家的几位公子、还有永昌候贺候爷都被问过。或许是秦老夫人没看中自己的孙女,竟然想要小女儿所出的嫡长女叶大姑娘进宫。”
“叶大姑娘我听说过,听说是绥远伯叶家独女,文采斐然,更胜男子。在叶家上下十分得宠,只怕叶家不肯舍了这么一个明珠般的女儿。”冯常卿道。
萧扬欢点头回道,“这个自然,绥远伯不掌兵多年。虽然不如京城其他几家勋贵人家出色,但是他家去年新科进士就有三位,在京城也算的上是独一份。何况虽是将门世家,但此番已经弃武从文,皇上也多有扶持之意。之前皇上也动心想要将叶家女纳入内廷,怎奈何叶家女性子倨傲,方言不肯为他人妾室,便就此打住了。”
萧扶欢睁大眼睛看向萧扬欢,满是不解之意,“阿姐你常说,女儿家名声宝贵,这样隐晦的事情,为何闹得满城皆知?”
萧扬欢半垂眼眸,虽然不是空穴来风,但是一部尚书家的笑话,能叫满城人都知道,自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素衣妈妈见萧扬欢没说话,她笑着回道,“这位秦老夫人当真不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事情本该避着众人寻了自己女儿说话。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不仅不避讳众人,还当众询问自己的外孙女,愿不愿意进宫为妃,帮衬秦嫔。”
“叶家姑娘肯定不愿意,她都说了不肯为人妾室。”萧扶欢道。
“不仅如此,这位叶姑娘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因着当场有人拿了这事调笑她,她气不过,加之秦老夫人一再追问,纵身一跃,竟然是跳湖了!”素衣妈妈正色道。
众人大惊,萧扬欢连忙追问,“叶家姑娘可救下来了?”
素衣妈妈点点头,“这个自然,只不过,叶家因为秦老夫人闹出的这件事情,十分恼恨,连上门赔礼的秦尚书夫妇都给赶出府来了。后来被皇上知道了,当场表示叶家姑娘不会进宫为妃,此番小选未定,这才算解了秦尚书的尴尬。”
众人回过味来,不由哄笑,冯常卿更是感慨道,“都说兵部尚书秦大人运筹帷幄,十分了得。可是任他如何了得之人,遇上个不按常理出牌,时常闹腾的母亲也是没辙!”
众人说了一桩趣谈,天色渐完,萧扶欢让身边的簇榆拿了银钱赏赐诸人后,众人都退下。
倒是萧扬欢看了冯常卿和萧扶欢二人几眼,最终将冯常卿留下,遣退下人。
华灯初上,室内烛光明亮,鎏金异兽三足铜炉中染着素雅的鹅梨香,似有还无的清香散落在内室的各个角落。
“说起来,这些事情合该你们的母亲或者长辈说给你们知道。只是母亲早去,李良娣素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其中真的蹊跷之处,而常卿的母亲也故去,又即将去外家生活。”萧扬欢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神色温和,眉目带着和善之意,“本宫姑且仗着多几分见识,将这桩趣闻中的关窍说给你们知道!”
两人都是神色一凛,“请阿姐、公主训言。”
萧扬欢含笑道,“说不上训言,不过是几句话。一则,这位秦老夫人也不是近期回京,如何就闹得出这些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有人在背后撺掇。”萧扶欢立马回道。
萧扬欢微微一笑,“不错,但是秦家能出一部尚书,并未偶然,乃是太夫人苦心经营,秦家三位老爷的共同努力。看秦老夫人的为人,料想这些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秦家都全然没有反应?”
“公主是说秦家故意为之?”冯常卿微微吃惊,“可是为什么啊?”
萧扬欢赞许道,“问得好,阿芙你来说,为什么啊?”
纱帷之下,萧扶欢一头青丝用了一根浅绿色发带松松挽着,她微微低头沉思,眉头蹙起,倒是有几分萧扬欢凝神思考事情的样子,好一会儿她才回道,“前几日翰林讲先朝典故,讲到鸿门宴,项王舞剑,意在沛公。我觉得,秦家必然是知道背后有人捣鬼,但是不知出于何故,由着秦老夫人胡来的缘由不外乎,混淆视听。秦嫔失宠,对于秦尚书本人乃至整个秦家来说不算重要。但是秦嫔失宠又复宠,只怕会碍事。”
冯常卿几乎是下意识的的说道,“卫家,这些日子卫家来清净寺上香的次数少了很多。”
萧扬欢满意的点头,“倒是聪慧,一点就透。咱们随说是女子,不消如同男子一般参加文武试,拜将封侯。但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可以德音工容无一不精,但是对于关乎朝局时事还是要多加留心。”
说到此处,她问问顿了顿,才继续道,“这段日子,因为卫泽的回来,卫家在和秦家的争斗中占据了上风。你们或许不知道,边关局势稳定,刘家出力不小,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林立果和卫校尉表现亦是尚佳。待的他们班师回朝,一个将军是少不了的。”
“秦家和卫家之间不和是连皇上都知晓了,可见两家之间的嫌隙非等闲可以破除。有道是此消彼长,秦家在此番争斗中处于败势,卫家气气焰越盛,秦家如何肯!”萧扬欢沉声道,“而且,为君之道,制衡之术向来极佳。秦家借着秦老夫人闹出的几桩事情,将秦家的态度摆的低低的,皇上势必会扶持秦家而打压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