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怕?”昌隆帝躺在龙塌上,微微歪着头看向萧扬欢,忽然轻声问道。
萧扬欢诚恳的点点头。怎么会不怕呢,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是在看到昌隆帝昏迷不醒的时候,心里还是担心。朝局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僵持的局面,如果昌隆帝有个万一,夺嫡之争就会摆在明面上来。
昌隆帝是她姐弟几个最大的倚仗,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们姐弟会何去何从?不管是四皇叔继位还是五皇叔继位,他们姐弟的结局都不坏太好,她是不是会延续之前的命运和亲远嫁,永生不得回南楚!
“怎么没告诉皇后呢?”昌隆帝伸手摸了摸萧扬欢的怂拉的小脑袋又问道。
萧扬欢垂眸道,“阿爷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昌隆帝微微一怔,忽而笑了。这个孩子聪慧异常,又冷静。
“若是皇祖父真的醒不过来呢?”昌隆帝继续问道。
萧扬欢一愣,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到。
见她双眼睁大,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昌隆帝笑了,到底是个孩子,思虑不周全也是常事。
说了几句话,昌隆帝又渐渐睡去。
外面值夜的福全公公听到寝殿里轻微的说话声,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萧扬欢趴在床榻上,似乎睡着了。
“公主?”
萧扬欢转过身子看向福全道,“什么时候了?”
福全看了看漏斗,“哟,都已经三更了。”
说着就把萧扬欢从叫脚踏上扶起来,不经意看到了她手上红肿一片,惨不忍睹,不由的惊呼道,“这是?”
萧扬欢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红的这样厉害,下午的时候,由着宫人擦了一次药膏,一直担心昌隆帝的病症,倒是不曾留意这些。
她向来是能忍的,这样的疼痛是不曾放在心上,二人出了寝殿,便让福全拿了药膏再擦一次。
“明儿一早,内廷的娘娘们必然知道消息,若是我的手完好无损,只怕又是一场风波,这样也好!”萧扬欢看着晶透如琉璃,带着丝丝凉凉的药膏被均匀的涂在自己手上,淡淡说道。
摸好了药膏,福全叹息一声,“您是公主,从小到大金尊玉贵,油皮都不曾破一星半点,这么大一块的多疼啊!”
萧扬欢却是无所谓的动了动受伤的左手,“刚刚烫到的时候,是有些疼,这会儿倒不怎么有感觉了!”
福全收好了药膏,没敢让萧扬欢离开,将她安置在了启元殿中歇息。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萧扬欢还在床上就听到窗外低沉的谈话声,轻微咳嗽一声,就有宫人伺候。
“什么时候了?”萧扬欢半眯着眼睛,一面问道。
“卯时中,这个时候该上早朝了!”声音温厚,极为耳熟。
萧扬欢转眸看去,竟然是奶娘白妈妈。
白妈妈眼圈红红的,放佛是哭过。见萧扬欢看过来,脸上还露出一点笑意,不过手上却是小心翼翼的伺候萧扬欢穿衣。
萧扬欢默了默,待穿好衣服问,“皇祖父那边什么情况?”
白妈妈回道,“听说皇上推了早朝,只让两位王爷看着处置朝政。”
萧扬欢坐在窗下,手中端了一碗白妈妈一早就准备好的老鸭汤,因为左手受了伤,没用勺子,就着碗小口小口喝着,仔细思考昌隆帝这样做的目的。
自父亲死后,太子一位空出,二人暗地里争夺太子之位已经你来我往多个回合。她之前隐隐感觉出,四皇叔果断放弃江南巡查之事的意思。会不会是四皇叔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才有了这样的决断!
毕竟是下一任皇帝,抛开李皇后来讲,四皇叔继任后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
而昌隆帝咳血昏迷之前,传召了宁冬弈,是因为宁冬荣特意给幼弟寄了信来,那么就是说昌隆帝此次病倒是因为江南事情之故!
之前她一心都在昌隆帝病倒的事情上,并未留心这些事情,不是不在意,而是不能。毕竟是一国皇帝的书房,暗里地不知道多少人注视着。她可不想平白无故的遭了麻烦!
喝了老鸭汤,白妈妈又端了好些点心,萧扬欢摇摇头,心里装了事情,就不怎么有胃口。
白妈妈也不再劝她,倒是说起了她离开承欢宫后的事情,“县主知道您带了人出门了,很是不开心,好在金嬷嬷哄住了她,又有李良娣和崔良媛在,给县主寻了好些事情做。下午的时候宁二公子回了落英阁,朱公公就一直守着他,听说二公子回去就发了热,这会儿还病着。”
“倒是公侯家的嫡公子,还是不能慢待了!”萧扬欢淡淡道,“让人请个太医好好照顾才是!”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福全公公就来了,“皇上醒了,这会儿用了药,让奴才看看公主可醒着,若是醒着便过去说话。”
萧扬欢颔首,整了整身上浅黄色绣百蝶的宫裙便出门了。
“淑妃娘娘派人传话,说皇后娘娘听闻公主受了伤,让崔嬷嬷来看看!”
萧扬欢微微点点头,面色不改的进了寝殿。
这会儿昌隆帝虽然还在床上歇着,但到底面色好了些,白太医在一旁请脉后,低声说着什么。
二人听见脚步声这才住了话。
萧扬欢上前见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昌隆帝道,“给那孩子看看!”
白太医道了一声赎罪,便将萧扬欢左手上的衣袖撩开,将手腕上烫红的肌肤和没烫红的肌肤都给展露出来。红若朝霞,白如羊脂,两者相对,格外刺眼。
饶是白太医见多识广,都不曾想到萧扬欢手上的伤势这样严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又问了萧扬欢一些话,最后在伤势上看到了药膏才问道,“公主的伤用了药?”
萧扬欢颔首,“可这可怖,倒是不怎么疼。”
白太医点点头,把了把脉象后才放心,“索性药上的既是,没有发热,只是春天里容易发炎,妈妈照顾公主的时候也多留心才是!”
白妈妈赶忙点头,又跟着白太医出门领药去了。
殿中只留下祖孙二人在,昌隆帝的目光从萧扬欢手上挪开,“只怕会留疤!”
南楚风气较北宋开放些,但是女子身上若有疤痕也不是什么美事,甚至在江南一带,世家大族娶媳都是要求干净整齐的姑娘。
萧扬欢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阿爷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别忘了孩儿才是!”
昌隆帝似乎有些累了,长长的叹息一声,“你是怎么知道朕病了?”
萧扬欢心里沉了沉,然后才道,“宁二公子爱往承欢宫中跑,午睡前,落英阁来人请二公子回去歇息。孩儿询问宫人后才知道,二公子跟着启元殿中的人走了之后便再没有回去。”
“倒是百密一疏!”
萧扬欢含笑摇头,“是孩儿到了启元殿,福全公公将一位大人送走时见着孩儿有些慌乱。孩儿自来是没规矩的直来直往惯了,可是昨日福全公公却不让孩儿进殿。”
“孩儿以为宁冬弈性子毛躁,惹了您生气,罚了他,才开口说了两句,福全公公却对宁冬弈的行踪有些惊诧,似乎才想起一样。”
昌隆帝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仅凭浙西的疑点,萧扬欢就推测出启元殿出了岔子,然后果决的用了自己做幌子,寻了太医来。又拿自己莽撞惹了昌隆帝为由挡住了内廷的诸多关注,免了猜度和争议。
“今日朝会朕推给了你的两位皇叔,由头便是朕的汝安公主烫伤了手,发了热。”
萧扬欢呆了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昌隆帝。
“做戏要做全套,不能半途而废!”昌隆帝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似乎很乐意见到小姑娘吃瘪的样子。
萧扬欢不干了,“那儿臣岂不是要担上不孝的罪名!”
昌隆帝忍住笑意,点点头,“约莫是吧!”
祖孙二人一起用了早膳,萧扬欢赌气似得多吃了一碗粥,结果撑着了,赵常扶着她在殿前走动,权当化食。
寝殿中,昌隆帝卧在炕上,看着地上的隐卫道,“汝安公主有无进书房?”
隐卫低头道,“公主身量小,福全公公挨着她身份尊贵在门口没有拦住。公主进了殿后,见正殿无人,站在殿外往书房内瞧了一眼,又在您常坐的地方看了看,都没有发现您的身影,最后进了寝殿。”
昌隆帝摩挲着手上的佛珠又问道,“她当时是如何神色?”
“公主很是惊讶,几步上前在您的床前喊了几声后,见您无反应,慌张之下,伸出手探了探您的鼻息。”隐卫说道这里,抬头看了看昌隆帝。
昌隆帝面色古怪,似乎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只是蹙眉强忍着。
“公主发现您无恙后,很是送了一口气。然后公主逼着福全公公说了您的病情,然后问了公公是否能保证启元殿无人敢泄露消息。公公将您见了禁军的事情交代给公主,公主便让朱公公请太医替公主看诊烫伤,又让人给淑妃娘娘送消息,说您生气,内廷的娘娘们最好不来。”
昌隆帝挑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