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启献帝睡意朦胧中,只觉一道冷意由头顶传来。
下意识抬头往上方看去,竟见一道黑影自梁上落下,比那黑影更叫人心惊的是,他手里竟然擎着一柄闪寒光的利刃。
“都是你眼拙,错把乌鸦当凤凰,害得儿子好苦。”
这口吻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你有了新儿子,就把孤抛诸脑后了。”
是前太子!
启献帝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那利剑已经来到启献帝眼前。
他猛地坐起,惊出一身冷汗,再躺下去却再也睡不着,心思久久无法平静。
自从谢朗回来之后,接连召了许多次御医,可每每去问,却又查不出半点缘由。
他可以说一个太医平庸,难不成整个太医院都是饭桶?就连院判都出手去把了脉,回来只说皇长子一切安好,并无半点中毒或是生病的征兆。
甚至有太医旁敲侧击,暗示皇长子陡生变故,可能脑子有一点点混乱,需要休养。
于是大量安神补脑的药物源源不断送往东宫,却没有什么起色,谢朗依然疑神疑鬼。而那些所谓补品,悉数都被倒进花盆里,他一日比一日睡得差,脸色也一落千丈。
启献帝不明就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方面放榜广纳名医,一方面日日忧心。
本就心力交瘁,再加上做了噩梦,次日下朝突然头突然剧痛不已,心口亦闷得要喘不过气来,若不是周总管眼疾手快,差点栽倒在地上。
启献帝病了。
几轮太医来瞧过,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德妃是个聪明知事的,见状进言道。
“会不会是撞客着了什么?臣妾前阵子不也是日夜不得安睡吗?不如叫国师来瞧瞧。”
启献帝素来相信这个,又见几个太医诊不出病因,心下已经信了五分,于是立刻传国师前来做法驱邪。
上次被钱落葵囚禁之后,国师就知道自己在宫中危机四伏。那日若不是宁王妃及时赶到,自己这条老命怕是就要交代了,再加上东宫式微,他愈发坚定了要抱宁王府大腿的信心。
腆着脸暗暗去请示宁王妃,人家只轻描淡写说了句:见机行事就是。
这简直难煞人啊!
好在没过多久,机会就来了,启献帝传唤,他立刻收拾了一下进宫。听明缘由之后,他沉吟片刻,这才开口。
“陛下乃真龙天子,而这皇宫又是天命所归,按理说该是世间最为安全的地方。”国师高深莫测的语气中透出笃定来:“而且上次进宫贫道分明还感知到,皇帝有紫气护佑,这后宫也非滋生邪物之处。故而依贫道判断,此次邪祟乃从宫外而来。”
“宫外?”启献帝皱眉思索着。
“正是如此。”道士一本正经地提点,“陛下不妨仔细回忆一下,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外人进了后宫?”
启献帝混沌的脑子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德嫔低声呼道。
“皇长子不是才刚刚回来吗?”
“皇长子……”道士思忖了一瞬,掐指算道,“邪祟多生于野外,且孤魂野鬼居多。皇长子被救回来时,红莲教徒被剿杀,想来多半是被冤气所缠,跟着皇长子进到了宫里。”
德妃细细的抽气声响起,她被吓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不假思索边拉住启献帝手臂。
“皇上,这可如何是好啊?”
国师眼神幽深,仿佛藏着无尽玄机,他素来擅长故布疑阵,这一番表情,愈发让人不自觉便要深信其言。
“敢问陛下近日来,是否太阳穴跳痛,夜不能寐,清晨醒来眼底青黑,身体乏力,是也不是?”
启献帝一震,这简直就像是现场目睹一样啊。
道士见他神情复杂,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心道这并不难猜啊,谁家长期失眠不都是这个症状嘛。
想到这里,他又继续大胆推断。
“若是贫道没有猜错的话,是不是夜间还偶尔会有噩梦缠身,如大石压住胸口,喘不上来气。”
启献帝的眼神顿时变了,他想起太子满脸是血要杀他的那个噩梦,随即不由自主地郑重起来。
难道说真是朗儿从外面带来的邪祟?红莲教那群人对他一直都是欲杀之而后快的,若是冤魂进了后宫,欲索命的话,那自己的处境可想而知。
“依国师之见,眼下如何是好?”
儿子刚刚失而复得,总不能再扔出去吧?
国师掐指算算,微微摇头。
“这邪祟霸道,已经侵入皇长子的身体。好在陛下周身,只是有近身的痕迹,尚不严重。”道士沉吟了下,“为陛下龙体考虑,还须趁早将皇长子挪出去,待到邪气散尽,再接回来便是。”
启献帝看着国师,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暗芒,这是变着法儿想离间他们父子吗?
道士还待再说什么,却见启献帝微微颔首。
“朕明白了,有劳国师。”
国师一时猜不出启献帝是何想法,但他将分寸拿捏得很好,并不操之过急主动提及什么,只淡淡道。
“此乃贫道分内之事,等下会留几张黄符,皇上可贴在平日常居的宫中。”说毕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德妃,“娘娘怀着身孕需要小心,也贴两张吧。”
德妃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之前被噩梦日夜缠身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登时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定,必须把皇长子两口子弄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