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峰说完,低头问身边的陈默,“默默,哥哥这样做可以吧?五十五块,换我们以后消停。”
陈默点点头,“当然可以了,大哥。”
其实来的路上,陈永峰已经想好了,他自己的心理价位是一百块。
刚才听了他们之间说的话,才酌情降低自己的喊价,只给了五十五。
‘只’给五十五,这是陈永峰和陈默的感觉。
‘竟然’给五十五,这是其他人的感觉。
大家听了陈永峰说五十五,赶紧换算了一下,黄子屯一百来户人家,五十五块的话一家能分到五毛五。
“牛大队长,既然永峰坚持要这样,那俺们这样也行,俺们同意出手续,俺签字。”
“俺也签字。”
“行,签字。”
“牛大队长,那这钱是怎么弄?发给俺们吗?”
牛丽红看了看陈永峰,用眼神询问他,孩子,你一定要这样吗?
陈永峰给了牛丽红一个安心的眼神。
牛丽红无奈点头,这倔孩子,自己想改变他决定的事是不可能了,再加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讲的,怕是只能这样了。
陈永峰趁热打铁,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张纸,现在是他上午在家里拟好的协议,还有准备好的零钱现钞。
牛丽红一看,行吧,这孩子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王淑芬代表老陈家过来领的时候,陈永峰脸上如古井无波,把纸拿过去,王淑芬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用印泥按上自己的手印,陈默拿出正好的钱,递给她。
她的三白眼没正眼瞧兄妹两个一眼,但是不耽误她拿钱。
牛婶帮忙组织之下,很快所有黄子屯的人都签好了字,陈默也把钱都分出去了,干干净净。那张契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跟手印,不会写名字的人挺多的,基本能占了三分之一了。
1950年到53年的扫盲运动,不知道怎么把他们漏掉了,也许是没漏掉,但是会写,时间长了不写都忘了。
陈永峰把那张纸收好,屯子里的人今天干着干着活,就获得了意料之外的钱,这五毛可是能买二十五盒火柴的,这可不是小钱了。
所以大家都像是白捡了钱似的,下午开始干活都跟有劲儿了。(不过,也确实是白捡了钱。)
“永峰,今晚不回县里吧?”
“牛婶,要回的,现在还早。”
“别回了,上牛婶家吃顿晚饭吧,牛婶有挺多话跟你说。”
“牛婶,我知道你要说啥,你别惦着,我不傻,我心里有数的。”
牛丽红的眼眶都红了,“让你晚上别走了,你就听话吧,明天吃了早饭再走。”
“真的不了,牛婶,家里还得烧炕,我的书还都在县里的房子那呢。”他一本书都没有带来,晚上没书看实在是无聊。
“诶呀,你说说,牛婶跟你着急,可多话想嘱咐你了,但是你这孩子,就是倔。你自己在读书,过几年你妹妹还要读书,你打猎厉害婶儿知道,但是你以后在城里读书,哪那么多时间打猎卖啊?你这!你这连!”牛丽红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你这连粮食都不要了!你想咋地啊!你带着妹妹还要像以前那样挨饿吗?”
牛丽红很少哭,在陈默的记忆里,她只记得牛丽红激动时候眼含热泪的样子,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牛婶哭。
“牛婶,你真的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多爱默默你知道的,我怎么会饿着默默却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你就放心吧,好吧?”
陈永峰的眼神也变了,变得极其柔软,牛婶担心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王英也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妈,你就放心吧,你见过比永峰更靠谱的孩子吗?咱们就放心让他做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牛丽红抹掉了眼泪,对于自己这种失态,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习惯了坚强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流泪羞耻,尤其是在人前。
“你帮我再安慰安慰牛婶,我就不去你家吃晚饭了,我得回去,书一本都没带回来。”
王英点点头,“知道了,办完事了就快走吧,省天黑了不好走,那个纸你可收好了,这边就没啥好惦记的了。”
陈永峰点点头。
跟她们娘俩打了招呼,带着陈默先回了家,把门窗统统都锁好,牛婶那边还是留了备用钥匙的,有什么事她会过来照料。
大哥在前后检查窗户的时候,陈默偷偷从空间中放出一只黄鼠狼。
她对它发送了一句指令,然后一挥手,那黄鼠狼就一溜烟没影了。
“好了,默默,咱们走吧。”
“好的哥哥。”
陈默被陈永峰包裹严实之后,抱上自行车的横梁,自行车骑过屯子。陈默扭头,眼神抬起越过几排房子高高看过去,那只黄鼠狼正俯卧在老陈家的破土方上,一动不动,如果不仔细看,从这么远的话,压根看不出来。
今晚,老陈家再次出现了黄大仙。那黄鼠狼在翻箱倒柜的时候,被王淑芬发现了。
在王淑芬的惊叫声中,它找到了那五毛多钱,用嘴叼着,给了王淑芬几爪子,然后就从老陈家消失了。
奇就奇在,这黄鼠狼像在玩似的,第二天还依然叼着那钱,在黄子屯晃悠,好多人都看见了。
黄大仙,在东北是没人敢打的,黄大仙可不能得罪。
那黄鼠狼就这样玩了一整天,让尽可能多的人看见它叼着从老陈家找出来的钱,最后才消失了,往白山那边跑去了。
所有人都再一次认证了,这老陈家确实是遭了黄大仙了,黄大仙一直盯着他们家。他们太坏了,黄大仙依然在生他们的气,所以陈永峰发的钱,大仙不让他们花。
别人家的钱都没事,单单就是老陈家的钱被黄大仙没收了,这太说明问题了。
人呐,还是得心善呐,老陈记在黄子屯又蠢又坏一直被黄大仙盯着的人设算是彻底立住了。
王淑芬好不容易从陈永峰那边见到点回头钱,现在又被黄大仙拿走了,脸上又在惊吓之中被挠得挂了彩,至此,她那一口吊着的气彻底散去了,身体迅速地垮了下来。
从这以后,已然是不能下地了。
陈建强把自己的孩子打流产到自己的院子里,林燕也跑了之后。已经没有人肯嫁给他,冯保山后来又给说了几次,人家一听黄子屯老陈家,立马就把谢绝了。娘在炕上瘫着,老儿子在炕上躺着,老陈家的日子算是彻底没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