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弘愿寺,大雨哗啦,连接院落间的走廊上有风吹打着雨落在走廊上,青石板铺就的走廊上已经落满了水。
林福宁快步走在走廊上,朝弘愿寺的香客住的院落走去,身后是青果和半夏,还有三位大僧正,以及护卫队长。
“少主,我和大僧正大人去就好,您何必……”
“青果,别说了,我得亲自去看看,此事非常重yào!”林福宁头也不回的说着。
青果不解的看向半夏,那个女人的夫君因为受了鞭笞和毒哑的刑罚,而且是官府的刑罚,并没有特别的,为什么一听半夏说完,少主就一定要亲自去看呢?
“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青果忍不住低声问着半夏。
半夏也有些困惑不解,仔细的想了想,他刚刚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啊。
“是西州。”而身后同样跟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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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的大僧正伽若一突然开口说着。
半夏和青果两人同时转头,“西州?”
“半夏,你刚刚说了,那男人的手臂上有川子纹饰,这种纹饰只有西州才有,少主跟随大和尚学医,必定要学习各个地方的风水民俗,一个地方的风水地理,甚至于民俗,对人的身体都大有影响……所以少主大人要问你,那男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征?这个就是为了判断医理,而你说出了那个男人身上有川子纹饰,川子纹饰,在西川运河沿岸虽然有,但极少,而只有西州的才会将川子纹饰烙印在手臂上。”大僧正伽若二耐心细致的解释着。
半夏和青果才恍然,原来如此!恍然过后,半夏心头有些不安,自己跟随少主大人学医,本以为至少有了六七成,如今听来,原来还是不够!
“可是,就算是西州的,为什么少主大人一定要亲自去看呢?”青果懵懂的问着。
半夏闻言,凝眉起来,西州的话……只有一个原因了。
而大僧正们互相对看一眼,静默了下来。
说话间,他们几人已经到了。
林福宁推开厢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昏迷不醒的男人,男人的手臂□在被子外头,一眼就可以看到了那川子纹饰。
林福宁慢步走了过去,因为林福宁等人突然推门进来,女人慌乱的挡在了男人跟前,当认出是林福宁的时候,女人扑通一下跪地,搂过一旁颤颤发抖的孩子,紧紧的抿着唇,死死的盯着林福宁,“少主大人!!您要做什么?”
林福宁顿下脚步,示意身后的跟随的护卫队长林家雪等人离开,守住门口和院子门,然后,转身看着女人,摘下了自己的纱帽,放缓语调问道,“你们是从西州来的?”
女人脸色一变,身子一颤,有些发白的脸色一晃而过震惊,惊惶,绝望,最后是决然的坚定。
女人依然紧紧的揽着孩子,直视着林福宁,说道,“回少主大人的话,我们……是从西州来的。”
林福宁闻言,怔了怔,随即挠头,很是无奈的叹息问道,“你的夫君……卷入了西州学子自杀案?”
女人的脸色变得惨白了,死死的咬着唇,带着几分哀求的出声说道,“求少主大人怜悯!放过我的孩儿吧!”
林福宁一听,愣了愣,歪头不解,“夫人,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怎会害你的孩子?”
女人呆了呆,“可,可是……”
“夫人……你误会了!”林福宁上前,在女人跟前蹲下,笑眯眯道,“因为你带着必死的决心,所以,我很担心,你又不肯说出到底是为了什么……收留你的孩儿是没有问题,但,不能看着你的孩儿失去了爹娘,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宁可和自己的孩儿声离也不愿说出来……”
女人闻言,呆呆的看着林福宁,半晌,眼眶慢慢的泛红,神情慢慢的激动了起来,她松开了揽着孩子的手,一把抓住林福宁的袖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少主大人……我的夫君,他,他冤枉呀……”
一番前头不接后语的解说后,再加上一旁的老嬷嬷的附加解释后,林福宁等人才总算是弄清了前因后果。
林福宁指着床上的昏迷不醒的男人,转头问着女人,“所以……你的夫君宁死不肯说出那封密信的下落,官府里的人就将恩科考题泄露的罪名都栽在你夫君身上?”
女人哭泣着点头,刚刚她在林福宁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紧紧的搂着孩子,声音已经不再那么哽咽了,说话也有些条理了。
林福宁看着女人瘦弱的身形,还有蓬乱的头发,心头不由低叹一声,哎,女人,不过是哪个世界都是最值得敬佩的……不经意间又想起了自家娘亲和姐姐……
林福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又诊了诊脉,转头对半夏认真说道,“用九路针给他针灸,虽然舌头被剪断了,但是他的手筋骨还是可以接好的,不过……打断他手腕筋骨的人用的好像是分筋错骨手,半夏,你和小雪确定一下是不是这种手法?”
“是。”半夏恭敬应下,专注的听着林福宁的一连串的吩咐。
“……就这样,用露水泡枯叶草,再每日推宫行血,你和小雪两人分别轮流,然后,你再用不欢和尚教你的那套手法把他的手腕筋骨分开接好。”
林福宁说罢,起身看向女人,女人忙拉着她的孩儿站起,又想跪下,但被林福宁抬手止住,“夫人,你连日来担惊受怕,奔波劳碌,你也大概到了极限,待会,青果会为你诊脉,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现在,你的夫君还有你的孩子都需yào
你。”
女人听罢,默默点头,又抬眼看着林福宁,犹豫不决。
林福宁瞅见了,只是笑眯眯道,“夫人,你知dào
,我是少主,我和我的师傅都不管这些朝廷政事,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是我辈中人!”
林福宁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女人听了,却是眼睛一亮。
三位大僧正从进了厢房就保持沉默,此时闻听林福宁这话,却是都微微的笑了。
*****
而随后,林福宁一回到房间,就立即拿出哨子,叫来了信鹰黑夜,匆匆的写了一封信,就让信鹰赶紧的送去。
目送信鹰远去,林福宁便转出屏风,来到小客厅。
三位大僧正正悠悠的喝茶。
“夜已深沉了,少主大人还不休息?”大僧正伽若一边慢悠悠的吹着茶,一边笑容关切的问着。
林福宁心头翻翻白眼,面上却是笑眯眯的说着,“大僧正不是都还没休息吗?”
“敢问少主大人,刚刚,你可是让你的信鹰通知了四皇子殿下?”大僧正伽若一严肃的问着。
林福宁点头,“嗯,我是告sù
了小师侄,有这么一人在。”
“少主大人……可曾想过,你如此作为,不就是干涉了吗?”伽若一语气很是严厉的问着。
林福宁一愣,随即坐直身,认真的解释道,“我不认为我的这个作为就是干涉了。我救了一个人,为了让这个人能够继xù
活下去,我找了个能够帮他的人。”
“您在狡辩……”伽若二一字一顿说罢,突然,猥琐的一笑,猥琐的笑容透出了一丝意味深长,“您和四皇子殿下私交甚好,而您知dào
四皇子殿下要去西州查案,如今有了一个这么重yào
的线索,您自然要告sù
四皇子殿下,而不是为了救人!”
林福宁闻言,垂下眼,静默了下来,手却是下意识的握紧了。
一旁的半夏青果担心的看着林福宁,又不解困惑,甚至带着一丝愤nù
的看着三位大僧正。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今晚的大僧正们要这样咄咄相逼?如果少主大人不该给四皇子殿下传递消息,那为什么要阻止?
一时间,气氛凝滞了起来,大僧正们继xù
慢悠悠的喝茶,半夏青果担心的看着林福宁,而林福宁垂眼静默不语,
只听得外头的雨声哗啦,还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许久,林福宁才抬眼,低声道,“我承认,我有私心,在知dào
那人可能是西州来的时候,又是受了那样的鞭笞和毒哑,他的夫人又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求我收留他们的孩子,我推测出这个人可能是跟西州学子自杀案有关,我……想到了小师侄。所以我想也不想的就赶去确认……在刚刚写信通知的时候,我想得最多的其实也是这个人能够帮zhù
小师侄……”
大僧正们都顿了下来,安静的听着。
林福宁看着外头的已经和夜色混为一体的厚重的雨帘,慢慢的开口说道,“我知dào
该怎么做了,我会让小雪和其他护卫留下保护这个人,待这人伤好后,再让这个人自己决定要怎么做。小雪和护卫只尽保护之责,绝不干预。”
大僧正们闻言,互相对视一眼,起身恭敬拱手,“少主大人,时候不早了,还请少主大人早点歇息。”
林福宁微微点头,起身,恭敬的拱手,“福宁拜谢三位大僧正的指点!”
大僧正伽若只是微微一笑,伽若一面无表情的点头,伽若二却是怪笑一声。
然后,三人就转身离去了。
转身离去的三人漫步在走廊上,伽若一突兀开口,“我们是否太严厉了?”
“……他和凤主太像了,虽然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但,……我喜欢他,我不想看着他和凤主走上那样的路……”伽若二叹气的说着
“伽若二,不要把他当成凤主,他不是凤主。收起你的感情。”伽若一一本正经的说道,“凤主要比他精明多了。”
“……严厉是对的。当年第一任大僧正犯得错误,我们不能再犯。与其将来懊悔,不如现在严厉一些。”伽若低声说道。
“嗯……”
“有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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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大僧正离去后,林福宁坐回原位,盘起双腿,托着下巴,长长的懊恼的叹了口气。
“少主?”半夏担心的上前。
“少主!您心情不好吗?要吃点东西吗?”青果忧虑的问着。
林福宁摆摆手,再次叹气,“我没事……”说罢,苦恼的揪了揪头发,“我刚刚犯了一个错误,现在很烦。”
“少主,其实,您给四皇子写信也没有错,是大僧正们对您太苛刻了。”半夏皱眉说着。
他不觉得少主将那男人的事情告知四皇子是个错误!
“不是这样的。”林福宁烦恼的坐直身子,看着半夏青果,认真说道,“这件事的最佳处理方法,就是我刚刚说的,让那男人病好后自己选择怎么做?我们是方外之人,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不能干涉太多!只是这个分寸太难把握了,一不小心就变成我这样了……小师侄是皇室中人,他处于朝政漩涡里,我和他牵扯的太紧密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扯入这个漩涡里,到时候,我自己个人是不打紧,但是我所代表的是少主大人!是大僧正,是你们,还有师傅,还有诸多僧正和僧人……那时候,被扯入漩涡的,不只是我,还有你们!懂吗?”
林福宁一口气说完,见半夏似乎已经有些明了,而青果依然懵懵然。
林福宁搔了搔头,说道,“当初在安谧谷里的时候,我不太懂为什么师傅明明就在无名寺里,却不和小师侄见面,甚至是治疗都让我去,而在两年前我正式成为少主大人后,师傅严肃的警告我不能再和小师侄有私下来往……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和师傅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我个人的意志,还有整个方外之人!”林福宁说罢,烦躁的抓了抓头,“麻烦死了!以后,我和小师侄要尽量避免见面接触了!”
半夏听罢,严肃点头,“没错!少主要尽量避免和四皇子见面。”
青果跟着点头,虽然他还是听不懂……
“但是……”林福宁望着屋顶,不容易吧?想着要和小师侄尽量避免见面……莫名的,心头就有些酸酸苦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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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西州,悦色馆。
睡不着,齐明远翻身坐起,看着外头的月色忽然听到了笛声,齐明远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了嘲讽笑,起身走出了房间。
外头守夜的青墨忙拿过灯笼,跟随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一角,白衣绝美的少年正在月下吹笛。
青墨一愣,那不是白莲(白衣)吗?
笛声很美,人也很美。齐明远靠在廊柱上,垂眼听着,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安谧谷第一次见小师叔,小师叔吹的叶笛……
“白莲见过殿下。”少年一曲吹罢,上前微微做礼,姿势很标准,却偏偏能够流露出清雅,清雅里又透出了若隐若无的魅惑。
“你的笛声很好听。”齐明远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少了几年后的娇媚,还保留着几分青涩。
“不过,我不喜欢在我住的地方半夜里听见笛声,也不喜欢看见有人在外逗留。”齐明远漫不经心的说着。
白莲脸色一变。
“下去。”齐明远平静说着。
白莲脸色惨白的做礼,便忙离开,但离开时,偷偷的看了齐明远一眼,眼里有困惑有不解。
“青墨,告sù
温山和林道,护卫队如果连个人都看不好的话,那么这些人都不必留着了。”齐明远淡淡说着。
青墨恭敬应下。
齐明远侧头看了青墨一眼,“怎么?你没听到吗?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青墨一颤,忙低声应下,转身匆匆离开,离开时,青墨心里暗自揣测,殿下的心情看来极为不好……这是为什么?往常这种事情不是第二天再做就好了?怎么现在就赶着他去斥责温山和林道?
而忽然间,望月沉默的齐明远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便上前一步,抱住了从天扑来的信鹰,随即绽出了浅淡的愉悦的笑容。
青墨顿时一呆。
“青墨,这事明天再跟温山和林道说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青墨一僵,随即嘴角微抽,果然,殿下的心情不好都是因为少主大人没有来信!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头疼滚去睡了。今夜字数不足5000,请见谅。m(_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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