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太监的唱喝。
“皇后、长公主驾到——”
宋明珂亲自搀着身旁着华服的林婉遥缓缓走来。她们二人走在前头,后宫中的诸位妃子则跟在后头。
今日后宫的嫔妃都装扮得十分精致,她们摇曳着身姿行在专门铺制而成的卵石路上,花花绿绿的裙摆竟是比园中的花儿还要绚丽三分。
当宋明珂来到众人眼前时,她们才看清她的脸。
眼前女子乌黑的发髻微绾,头上戴着一套有凤来仪镶红宝石纯金累丝头面,耳上一对明珠耳铛微微晃动发出了清明的声响。
她额上贴着朱砂色的凤尾花黄,一双黛眉若灿夏时节最为纤细柔美的萱草,随风而动风情万种;那双眼眸尤其夺目,顾盼流转清波横流,如轻罗小扇一般的长睫遮住了她的目光,落下的阴影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若展开翅翼欲飞的燕。
浅薄的胭脂施在她的脸蛋与红唇上,明明未尝半点斛中之物,却能让人品出几分微醺的醉意。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百花锦纹包边金丝宫装,层层叠叠的裙摆如同怒放的石榴花,开得浓艳灼灼,开得娇美动人。
这就是当朝皇帝唯一的妹妹,大渊独一无二的长霁长公主,更是今日唯一的主角,宋明珂。
传说长公主青面獠牙,凶神恶煞,面相奇丑无比,更是百姓们口中止儿夜啼的可怕人物。
那这个千娇百媚仪态万千的美人又是谁?
所有人见到宋明珂的样子,俱齐齐愣了片刻,惊愕之中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齐齐行大礼道: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长公主。”
只有一人久久未能回过神,那就是苏晚凌。
苏晚凌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宋明珂,然后又极快地低下了头,掩盖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居然是她!那个酒楼中救了自己的女子!
原来她就是长公主……
苏晚凌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她早应该想到的。她早应该想到,秦术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如何会对那女子那样恭敬,也应该想到眼界极高的迟允缘何对长公主她那样上心……
苏晚凌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在颤抖。
宋明珂根本没有看到苏晚凌,因为她只觉得头上的饰品真的很重——重到她根本不想抬眼去看任何人。
林婉遥抬了抬手道:“都起来罢。”
众人起身,林婉遥看了看捂着脸的袁惊荷,皱了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皇后娘娘明鉴!”
袁惊荷上前两步,搂起了自己的裙摆跪在地上,又反手指了指沈清嘉道:“民女状告沈家女,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人!”
沈清嘉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身边空空如也,而所有的世家女子仿佛都有着共同的默契一般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沈清嘉不在乎地挪开眼,看向宋明珂,趁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向宋明珂眨了眨眼。
宋明珂下意识地笑了笑。
她看着灵动又娇憨的沈清嘉,神思逐渐飘远,心中也渐渐酸涩难当。
前世,沈清嘉过得并不好。
从前,沈清嘉在沈承聿的保护下,原本可以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沈家嫡小姐。可沈承聿位高权重也难免分身乏术,再加上他常年在外打仗,这就让迟允手下一个寒门子弟钻了空子。
那寒门子弟自打见到沈清嘉之后便对其展开了十分猛烈的追求。于是单纯的沈清嘉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再加上迟允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沈清嘉就这样嫁给了那寒门子弟。
结果一转眼,迟允就将那人调到了偏远的西南地区。
那人空有一身的好皮囊,可惜是个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沈清嘉跟着他在西南颠沛流离了许多年,最后染上了疟疾不治而亡。
迟允就用这样的方式杀人于无形,将沈承聿在这世上最后一丝羁绊也无情斩断,而沈承聿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再见他最疼爱的妹妹一面。
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宋明珂垂下了眼皮,不想露出什么端倪。沈清嘉见她突然就难过了起来,也跟着皱了皱眉。
宋明珂又对她安慰一笑。
沈清嘉这才舒展了眉眼。
“胡闹,”林婉遥身处高位这些年,堂堂皇后的威仪是绝对不可忽视的,她提声道,“宫中怎可随意闹骂,你们这是将皇宫当成了自家后花园吗?”
在场的女眷们被林婉遥震慑住,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跪下齐呼不敢。
袁惊荷也是头都不敢抬,只能将手放下哽咽道:“非是民女在这宫中放肆,只是民女根本未曾招惹沈小姐,却无端遭此横祸,民女冤啊。”
沈清嘉惊呆了。
怎么会有人在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言之凿凿地颠倒黑白啊?
林婉遥沉下了脸。
她正沉默着,有一人自她身后走出整了整裙摆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阿荷她打小儿便是率真纯良的孩子,如今受了委屈定是他人咄咄逼人不肯相让。臣妾请求娘娘为阿荷讨个公道。”
林婉遥定睛一瞧,原来是香嫔。
香嫔原名袁惊若,是袁家旁支二爷家的大女儿,因身段纤柔体有异香顾赐号香嫔。
林婉遥隐约记得,香嫔与袁惊荷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不知为何今日却是站出来替她出头了。
这时,贵妃苏晚凝也道:“是呢,无论如何在宫中动手究竟是失了礼节。”
林婉遥静静地听完,道:“你们急什么。若真是袁家娘子受了委屈,本宫还能不管么?”
她随手指了指站在一旁沉默的沈清嘉道:“你来说。”
沈清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清晰地将前因后果都道了出来。
林婉遥听后,挑了挑眉。
她又看向了站在袁惊荷身后的李江妙,道:“李家娘子,沈姑娘所说可属实?”
李江妙跪下道:“回禀皇后娘娘,民女愿以李氏一族的名誉担保,沈姑娘所言句句属实。”M..
袁惊荷回头怒瞪李江妙。
李江妙不看她,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的。
“娘娘,”香嫔见状,赶忙道,“这李家娘子一人所言又怎能作数呢?在场数人皆是见证,娘娘大可园中寻旁人再问。”
“是啊是啊。”
“香嫔所言也不无道理。”
林婉遥不用回头也知道,出声的妃嫔都是秦袁两家的人。她没有轻易放言就是因为这件事虽然表面上只是三个女子的争斗,但背后却是两个世家借于此事对皇帝的试探。他们在试探,皇帝与长公主的底线在哪里,同时也想知道他们的手究竟可以伸多长。
林婉遥也可以不顾及他们的脸面,更可以直接给予袁惊荷对应的惩罚。
但是偏偏这件事还牵扯到一个李江妙。
落魄的勋贵,也是勋贵。林婉遥是断断不能忽视李家的势力的。
所以这更是一次勋贵与世家的势力对接。而取谁舍谁,林婉遥是决定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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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