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送走李大军，回屋开始狼吞虎咽。

现在是8点18分，36袋麦又得折腾到凌晨十一二点。

张翠唉声叹气，说：“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去叫你刚强叔给你押车。”

李林摆手，把嘴里的菜咽下去说：“有人押车，一会儿就到。”

“你把喝汤了，我给你打了俩鸡蛋。”

“让俺爹喝，他有伤要补充营养。”

这时又有人敲门，李林扭头问：“谁呀？”

“二林哥，我是董彪。”

“稍等。”

“你喝你的汤，我去开门。”

张翠把董彪带进来，颇为惊讶的说：“你以前帮俺家收过麦吧？你叫啥来着？”

“大娘，我叫董彪，去年来恁家帮过忙，当时您还包饺子犒劳我。”

“哎呦，看我这记性。”张翠拉着董彪坐下，笑着说：“孩子吃罢没？再吃点饭。”

董彪赶紧婉拒，“我在仓库吃过了，二林哥让我跟他一起拉麦。”

张翠更高兴，一个劲的嘘寒问暖，把董彪搞的很尴尬。

吃完饭李林带董彪离开，李大军早就等急啦，拉住李林的袖子往院子走。

院子里站满尿素袋，李林一袋一袋的检查，说：“这是谁家的麦？质量挺好。”

李大军很得意，说：“你三孬叔的。”

三孬是李大军的三兄弟，本名李自强绰号三孬，在三里五庄也是孬的出名。

检查到最后一袋时李林皱眉，说：“这一袋有点返潮，我不要。”

李大军急忙上前查看，半分钟后说：“是有一点潮，我觉得还可以吧，晒半天就干啦。”

李林摇头，说：“你晒干我再要。”

李大军无奈，心说这小子真专业，胳膊往麦袋里一插就能确定潮不潮，比我还厉害。

验完货开始过磅装车，车快装好时有人拍打李家的大铁门。

李大军沉声问：“谁呀？”

“是我，李不精。”

“啥事儿？”

“没啥事儿，想问问麦价，想卖点麦。”

李大拉着李林、董彪去堂屋，对儿媳妇胡玲说：“先带二林躲躲。”

胡玲打开卧室让李林进去，对董彪说：“你不是俺村的不用躲，给这看电视吧。”

卧室是李国兵的婚房，有个穿红色肚兜的小婴儿在床上睡觉，满屋子都是奶气。

李林有些尴尬，他不习惯待在别人的卧室里。

李不精：“大军哥，你到底啥价收麦？”

李大军：“你小点声，俺孙儿刚睡着。”

哇的一声婴儿被吵醒，胡玲赶紧抱起孩子喂奶。

李林转头看窗外，他听不见屋外的对话，估计李大军拉着李不精出去谈了。

李大军不想让外人知道李林参与收麦，他怕村民们直接找李林交易。

也不想让李林知道他收麦的价格，他怕李林心里不平衡一脚把他踢开。

置身事外也恰恰是李林想要的，等国家政策下来小麦大涨价时，心里不平衡的村民会针对甚至围攻李大军。

李林突然有个主意，干脆彻底的置身事外，以后只在夜里开车拉麦。

白天开拖拉机会引起村民的主意，到时候村民会认为李林、李大军是同伙。

胡玲抱着奶娃子坐在李林身边，小声说：“二林，俺妈家的麦你抽空去拉走呗。”

李林轻轻往旁边挪挪身体，笑着说：“我没时间下乡收麦，你跟俺叔说吧。”

胡玲气的咬牙，暗骂李大军不是东西，说什么先收村里的，收不够数量再收外村的。

“二林你的粮库在哪？我让俺哥开车给你送去，不叫你跑路。”

“嫂子这不好，我跟大军叔约定……”

这时院子里传来李不精的声音，李林果断闭嘴倾听。

“大军哥，这是谁家的麦，准备送到哪？”

“你打听这干啥？想卖就把麦送过来，不想卖就留着自己吃。”

“你给这个价我肯定卖，比市场上贵两分钱呢。”

“那你明天拉过来，我给家等你。”

“中，我先走啦。”

李不精离开后李林马上离开卧室，叫给董彪去院子里继续装车。

35袋麦足足垒了四层，李林从腰包里拿出计算器跟李大军算账，付完钱拿出账本记账。

1996年6月3日，收购李大军2.1吨小麦，单价0.32元，支出1344元，距离300吨小目标还差294吨。

李林让董彪把自行车放到拖车车斗上，启动拖拉机星夜去仓库。

乡间小路上李林慢慢开车，这条破路骑自行车都颠簸，碰见大点的坑能把屁股弹飞。

拖车斗里摞着35袋小麦，车顶距离地面接近3米，董彪趴在上面战战兢兢。

“彪子有树，趴着。”

“诶。”

董彪赶紧趴在麦袋上抱头蜷腿，树枝划过脊背疼的他龇牙，双手死死拽住自行车不让树枝挂掉。

“彪子有树！”

“我日他万奶奶！”

董彪只能再次承受蹂躏，发誓明天一定拿斧头把路边的树都砍掉。

他不能下去骑车，他要保证麦袋不颠簸丢，之前李林一个人时都是走一段路就下车看看。

一上公路董彪瞬间轻松，公路护路树离的远，董彪终于能挺直腰杆坐着。

快到孙庄时路边停着辆灯光闪烁的长安面包车，是交警拦路查车。

李林心慌慌，他是无证驾驶，拖拉机也无牌无证，拖车斗超高超宽，农用车非法载人……

这要搁2022年5000块钱包不住，搞不好还得拘留15天。

96年虽然对农用车管得不严，真要较真罚李林500块钱还是没问题的。

李林无计可施，只能在心里怒吼：你不要过来呀，你不要过来呀！

不过警车没搭理他，他们应该是专门检查310国道上过路大货车的。

过检查点后李林松口气，真被罚个三五百真能把他心疼死。

“二林哥，麦掉啦！”

“啊？我日他万奶奶！”

李林气的直接爆粗口，这破车非得在检查点搞事，非得让交警弄我是吧？

松油门熄火停车，董彪也下来帮忙，哥俩用力抬起掉在10米外的麦袋，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拖车边。

董彪把麦袋子放在李林肩头，然后爬到车顶伸手，等李林把麦袋举高高。

车顶距地2米多高，李林身高只有1.75米，必须把麦袋举过头顶才能递给董彪。

一袋麦120斤想举起来是真的很难，李林使尽全身力气网上举。

“二林哥，我够不到，这里离俺家近我回家拿绳吧，咱俩用大绳拴住麦往上薅。”

这倒是个好主意，李林决定明天就去赶集买绳应付这种突发情况。

“小伙子用点力，我帮你。”

身上的压力骤减，李林用眼角余光看，帮忙的竟然是刚才在路边执勤的交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