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陈钦看着电脑屏幕，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

计划当然赶不上变化，做生意难免会被短期利益迷昏了眼，大伙都在想办法赚钱，他当然也一样。

而要赚钱，眼前看到的东西虽然确切，但是凡事要把眼界放得更远一点——

比如说，他年初的时候就想过该怎么做了，数字音乐这个风口他也确实考虑过……

考虑到诸多影响因素，数字音乐是时下潮流，他其实早就想到过了。

而移动业务也很好。

那些门户网站就是靠着移动公司分润下来的一点资源吃了个嘴油肚圆，孙正义也会为了给Ut斯达康找增长点操碎了心、四处奔波找合作。

甚至就连一个多月前上市的腾讯，刚上市的财报里，也有60%的收入是从移动业务那里分润来的。

只是很可惜……

彩铃终究只是通信商的平台产品而已，上限有限。

而且……

看向窗外，天已经擦黑了。

低斜的电线杆，飞过的鸟群，这個生养了那么多和他一样的普通小孩的国家，当然没什么不好的，未来她也确实已经登上了世界的最顶层。

但是现在、还是有点太穷了啊。

要赚美元，这是他年初时候想到的事。

而要如何赚美元，答案当然是Facebook，思路很简单，操作起来也容易，投资就可以了。社交产品本身没什么技术含量，就像是脑白金一样，自己做一个太麻烦，还有文化和政治隔阂，直接投资最成功的就可以了。

他现在天天给中移动搞彩铃，搞到2023年能有几块钱？

还不如早点买点阿里和腾讯股票——当然这是国人视角下的决策，实际上阿里腾讯盈利周期长，融资轮数多，陈钦穿越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成熟期了，只是因为行业形势不利才没上市。

而Facebook，是2004年趁着风口起来的最大的万亿级企业，未来市值比中移动都高几倍，不仅投资回报高，还能利用Facebook的资源做点其他生意，正是如今最不被人看好、但是简单粗暴的时代答案。

所以……提前布局，准备投资Facebook，这是年初就有的计划。

虽然现在要投资，必然需要经过风险投资这一手段，而风险投资之所以叫风险投资，就是因为它有太多未来预期之外的其他风险，尤其是在跨国交易中，必然需要一些拿出钱包给钱、然后直接签合同之外的盘外招……

但是陈钦对此还算了解，现在也已经差不多准备好口袋给Facebook钻进来了，这其中的细节暂且不表。

从这个角度来看，最近好像确实是有点瞎忙活了……当然彩铃确实是个赚快钱的好办法，而且最近的彩铃业务发展也是出乎意料地顺利，从这方面来看，也算是个意外惊喜了。

然而陈钦知道，他确实忘记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陈钦这么想着，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咚咚咚。

陈钦给吓了一跳，不过也紧接着知道是徐玲玲来了。

老徐那边已经挂断电话了，陈钦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打开了门。

在擦黑的天空下，徐玲玲穿着六一买的小裙子，拎着一个小饭盒，和往常一样站在外边。

陈钦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你也是个小明星了，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以后没事就别来了，再说我已经吃过饭了。”

说着，陈钦引她进了门，但是徐玲玲今天却有点僵硬，她慢步走进来，把饭盒放在桌上：

“我跟阿姨说你在少年宫打牌呢。”

陈钦嗯了一声，坐在电脑前，饭盒里盛着米饭和昨天剩下的里脊肉。

“其实我吃过了……”

陈钦嘴上这么说着，又开始看起了剩下的工作，本来还挺有精神的，不过现在满脑子都是Facebook、专利，还有那件他之前忘记了的最重要的事。

之后没什么精神，一堆工作也没心思处理了，总之他给吕蓉安顿了一句、让她自个看着办，自己也该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陈钦仍然在想着自己的事，徐玲玲突然问他：

“阿钦……”

“怎么了？”

“虽然当初说好了，但我还是不想要做明星。”

陈钦回过头，看到小姑娘板着脸，好像有点可笑，但又认真地对他说道：“以前我觉得妈妈跳的舞蹈很厉害，而电视里唱歌的明星那样也很好，这次唱歌能被很多人喜欢，我也很高兴……”

“但是爸爸说明星还得去拍电视、会被人跟踪、到哪里都会被拍照。”

陈钦扶额，这老徐，跟自家女儿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徐玲玲继续说道：“而且我想跟阿钦一直在一起，所以我还是不想做明星了。”

这话还挺容易被人误解的，当然毕竟是小学生，陈钦能理解她要说的意思。

而就在这段时间，他好像确实忽略了不少事，比如之前的计划、比如国外的业务……

但是徐玲玲这件事他倒确实认真考虑过。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当初说好了只是把歌放在网上，你这样就足够了，虽然确实能成明星……”陈钦问她，“你记得我要做什么吗？”

“你要做有钱人，羞羞羞。”徐玲玲笑了起来，刮了刮脸蛋。

陈钦不以为意：“伱觉得有钱人是什么样的？”

“是坏蛋，跟那个郝老板一样，抽烟，说话很吓人，还是花心大萝卜。”徐玲玲不假思索地回答。

“但是我现在其实挺有钱的，那郝老板的身家大概还不如我一半吧。”陈钦没算过具体数字，只能实事求是地这样说道……这个一半是指国内部分的产业，应该已经比那郝老板高出很多倍了。

徐玲玲对此没什么概念，点了点头，陈钦又对她说道：“这事你别告诉别人，但是作为例子，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没买大房子，也没到处被人叫大老板，更没娶二十个老婆……”

徐玲玲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陈钦继续告诉她：

“互联网时代就是这样的，网络上的有钱人比普通的有钱人更有钱，而网络上的明星也比普通的明星更明星，你喜欢明星唱歌跳舞，明星其实可以只唱歌跳舞，其他事不做也可以。”

徐玲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爸爸说，以后公司如果有要求，我得上电视去拍广告，也得去参加那些其他的活动……”

陈钦失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其实你爸爸也不懂明星，传统明星到处刷脸是他们只能刷脸，以后拍个传奇广告也挣不了几个钱，新时代的明星自己手里掌握着渠道，你如果不想去刷脸，其实完全可以不去嘛……”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互联网的发行渠道不仅提供了额外的销售空间，而且还提供了更有效率的传媒平台，未来的网红当然免不了土嗨的印象，但是新影视明星也早已拥抱互联网，在这个领域，那些问题确实早就不是问题了，至于而那些没有赶上潮的大牌明星虽然外表光鲜，但是无论是商业上还是知名度上，其实都已经与产业前沿相去甚远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最近搞数字音乐并不是瞎折腾，当然，这个价值不是指彩铃，彩铃只是一时的盈利产品，在数字音乐领域，真正有价值的……

“等等。”

说到这里，陈钦突然停下了脚步。

已经到了印刷厂大院外的木棉树下，陈钦跟自己的小青梅并肩行走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说着小学生实际上听不懂的话。

但陈钦说到一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又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徐玲玲倒是挺习惯他这样一惊一乍的了，就回身来到他身边，拎着饭盒、安静地等待着。

陈钦当然知道他到底忘记了什么——做企业当然是要赚钱，赚大钱、赚快钱、赚现金，但赚钱并不是全部，在某个层次之上，显然有了一些比钱更重要的事。

或许可以用理想或者实现自我价值来概括这种想法，但是也许也有一种更加宏大、更深奥的贪婪，不只是钱而已——那是对权力、资源与影响世界的能力的渴望，那是百度愿意用5000万收购hao123的原由，时代华纳也是因此才和美国在线合并，也是谷歌愿意出3%利润买他的专利的原因。

当然也是他套现了1000万之后，第一时间想要创办星系软件的最主要的考量——星系软件不赚钱，但是现在它就是陈钦手底下最重要的业务，甚至比Facebook的投资案还重要。

这些东西与普通人距离太远，而且他也只是个小学三年级生而已啦。

但是回头来看彩铃业务——

2004年，最后的蛮荒时代，数字音乐、图片新闻、游戏、广告……这些都很好。

最诱人的，却果然还是社交平台吧。

社交本身足够诱人——别的不说，移动增值业务就是社交产品。

短信是社交产品，彩铃也是社交产品，它们天生就比铃声下载与java软件这种内容产品更有吸引力，所以才能成功。

而数字音乐——它如今根基于社交而出现，这确实是一套可行的商业模式，运营商提供产品，唱片方提供内容，而互联网企业用自己的流量销售产品……

但互联网企业只是个销售渠道吗？社交平台就只是社交吗？

移动的平台确实很好，它肩负着政治任务，给如今的天朝互联网企业提供了一个安稳生长的新手村。B

但是作为互联网企业，是时候该站在平台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了。

移动的平台其实做得不怎么好，它明明在赚着社交的钱，但是本身却不够社交。

之前陈钦的想法是走MCN机构的路子，做个小型的发行渠道，MCN机构是专业的流量变现渠道，本身足够社交，但它不是平台。

没错，要做平台，Facebook是平台，腾讯是平台，既然现在把数字音乐做起来了……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教一教中移动和那些同行、该怎么做一个真正的平台吧。

而2004……不，2005年最火热的平台……

“走，回家。”

陈钦心中逐渐有了答案，久违地想念起了家里的文曲星，也仿佛终于又有了一点当初做快看平台的激情了。

徐玲玲安静地跟在他身边，小心确认周围没人之后，和往常一样跟了上来，偷偷把手塞到了身边男孩的手心里，跟着他进入了夜幕下的印刷厂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