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玲玲唱着‘小星星’,陈钦叮叮咚咚地弹着琴,一边在手边弹奏,一边在脑海中浮现出了那首曲子的旋律,准备了这么久,他已经知道这波文抄到底该抄什么了……
陈钦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要写网络歌曲。
网络歌曲是什么呢?对大众来说这个概念还不太清晰,但是对业内人士来说、或者说对这个时代的业内人士来说……
不是粗制滥造的就是网络歌曲,毕竟传统唱片行业的烂歌同样不少;也不是拽个流行词的就是网络歌曲,毕竟也有不少网络歌曲根本上没有任何纯网络用语。
这個年代的人通常把发行环节当中、网络因素占比较大的歌曲叫做网络歌曲。对普通人来说,无论是先发在哪里、在哪里卖钱,他们自己的付费方式不会有什么变化,因而对这些差别比较迟钝。
但是对业内人士来说,发行方式决定了很多事——它不仅决定了作品的盈利模式,而且似乎也在一定上改变了行业的规则、乃至于内容方面的标准。
如果说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被一群乐坛前辈群起攻之还有嫉贤妒能这一解释,《老鼠爱大米》这样的口水歌显然与当今华语乐坛一流水准有较大差距……当然,它的旋律确实有一些可圈可点的部分,说难听自然是算不上;但是显然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起了作用,让它比很多似乎比它更优秀的传统音乐取得了更大、甚至大得多的商业成绩。
而这就是陈钦所关注的重点,既然寻求的是商业领域的答案,那么自然应该从商业领域开始分析,风口浪尖上的猪都能起飞,现在的华语乐坛似乎也正处于相似的阶段——现在抄个十几年后大火的《平凡之路》、其实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今年的《七里香》和《江南》,尤其是在商业资源和名气基础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陈钦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但是《老鼠爱大米》这种网络歌曲能在这种环境下脱颖而出,一定有一些商业上的原理可供探寻。
现在看来,《老鼠爱大米》的成功原因并不难懂,还算过得去的质量当然是个重要的因素,除此之外就是复读流行词了,毕竟‘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这个流行词并不是杨臣钢老师发明的,他只是把这个当时娱乐圈的亚文化常用语用在了歌词里,具体原理不好解释、甚至杨臣钢自己也很可能不太清楚,但总之他是成功了。
而未来前赴后继跟上来的《伤不起》《牛什么牛》和大张伟系列就是这条路的后继者,就连春晚也热衷于年年反刍几个热词给大伙助兴,虽然大伙都不喜欢这套,但这些歌确实有人听。
当然这条路的问题也很简单。
首先是热词本身有时效性,热词本身需要在恰当的时候拿出来,太早或者太晚都不行,更大的问题是怎么写在歌里,它就像是跟人开玩笑;怎么让玩笑不过火、并达到让人会心一笑的结果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开过一次玩笑之后,第二次就算换了花样,对被整蛊者来说,惊喜也会减小很多,甚至可能会逐渐积累厌烦。
所以自从《老鼠爱大米》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一首同类型的歌能够取得过与它相近的商业成就,似乎也足以证明这条路现在已经走不通了。
而第二种……大概是整蛊视觉系。
毕竟未来无论是在天朝还是国外,这都是网络歌曲中最重要的流派,《What-does-the-fox-say》和《江南style》是网络视频时代的集大成者,天朝同期的模仿产品则是那个学鸡叫的和《小苹果》。
不过这个流派本身是伴随着它们的魔性PV而在视频网站这个重要推广渠道流行开的;之所以没法选这个,也是因为视频时代还没有到来,只论歌曲的话,它们本身的文化竞争力并不算强。
至于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新需求的诞生。
因为唱片的销售模式限制,一些用户需求之前是无法被满足的,之前吕蓉说用户在网络歌曲的喜好有偏差,这一点其实有个更准确、也更商业的说法,叫做需求情景。
消费者在不同情景下的需求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在商厦购物的时候会突然想给手机充个电,所以会在商场入口刷个共享充电宝,但是一旦是在其他不会在较长时间后折返回来的场景下、或者干脆在自家的时候,这种需求就不存在了。
而网络显然是个让需求变得不一样的关键位置。比如说网络上的购物者对价格往往更加敏感,网络上看影视的用户会更倾向于把能看的一口气全看完,网络上外卖的用户更需要配送速度,饭要在冷了之前就送到……
网络音乐也是同样。
单纯以‘草根文化’来概括其中区别显然是有些笼统了,但是网络音乐确实有一些与传统唱片不同的规则,这显然与网络这个平台的推广和销售属性有关。
首先……网民在追逐有趣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天生更有传播优势。
也许它只与《老鼠爱大米》这样、能让人会心一笑。
又或许是《2002年的第一场雪》、带着一些地域文化元素。
这些元素在传统唱片行业看起来是没什么用,但是在‘先有人听再有人买’的网络音乐行业,它们的重要性逐渐被表现出来了。B
其次是变现渠道变化带来的变化——在唱片行业,用户需要足够喜欢一首歌才会愿意付钱,所以它需要有强烈的感情表达与叙事水平。
这大概是传统音乐人经常在网络上批评网络歌手的关键原因——其中当然很可能有一些更加阴暗的因素,但是传统音乐人从唱片行业中一步一步爬上来,看到那些单薄干瘪的网络歌曲、大概是真的很想教一教这些后辈怎么样的歌曲才能更有效地俘获听众,却往往疏忽了那些听众只是想在KTV点个能让人嗨起来的劲歌、或是给自家服装店门口摆个音响来招揽客户。
所以网络音乐必须足够轻量——
达成对某种特殊情感的共鸣对它来说可能反而是一种负面加持,一方面用户所处的场景不一定适合享受深度音乐,歌曲必须要在尽快进入旋律以免用户切歌切走;另一方面就算是把最高潮的副歌直接拿出来播也要够好听,过长的感情铺垫对于彩铃来说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灾难。
当然,这两点虽然严格,但是在现有的流行音乐行业中并不是没有竞争。
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第三点。
一些之前缺乏商业潜力而被放弃的赛道、在网络情景下将会重新焕发出生命力。
比如说广场舞,比如说KTV,比如场景音乐授权……
考虑到这些需求与限制,选择范围好像已经很小了。
陈钦之前就在疑虑这个问题了,不过刚才他突然想起来了。
本来是想搞点广场舞组曲什么的。
正好自己的本职就是小学生,那写首儿歌就好了嘛!
没有人会买儿歌的唱片,但儿歌总归是有人听的,也会有人用儿歌当彩铃,只要它有意思。
不过也不能写单纯的儿歌,黄老师也是靠人美才火起来的,儿歌如果没有流行音乐的要素,也不会有真正愿意付费的大人感兴趣。
所以它的服务对象必须得搞清楚……毕竟彩铃的消费者是大人,这首儿歌必须是取悦大人的歌曲。
而且它不能太超前,不能有现在还没出现的亚文化用语。
到了这里,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小鳄鱼之歌》!
开玩笑的。
小鳄鱼之歌就是施耐皮施拿皮那首,是德国儿歌,没记错的话,确实是这个时代、跟蚂蚁呀嘿一起火起来的第一代网红歌。
当然这毕竟是老外的玩意,拿天朝这边肯定水土不服。
不过同一时期,天朝人也有喜欢的儿歌嘛。
也就是《吉祥三宝》,同样应该马上就要火起来了。
它是儿歌,但是服务于成年观众,尤其是父母这一群体,这一群体也是消费彩铃的主力群体之一。
在传统音乐那边,目前似乎没有人来争夺这一潜力市场,陈钦觉得这个主意应该还挺适合自己的。
至于唯一的问题……吉祥三宝虽然还没火,但是距离出现应该不远了,万一原作曲那边已经写了,撞曲了多尴尬。
所以在确定了赛道之后,再把时间线往后推一推……
《爸爸去哪儿》,大概快10年后的综艺曲子了,这应该不会撞了吧。
文化属性上,它与《吉祥三宝》差不多。
主打亲子市场,对妈妈用户来说吸引力会小一点,不过彩铃本身是个男性用户更多的市场,而且《爸爸去哪儿》的流行元素更丰富,在年轻人那边大概会更受欢迎一点,也更加适合互联网生态。
并且它还没有《吉祥三宝》的语言问题……《吉祥三宝》流行得不够彻底,翻译成汉语的歌词本身有点杂乱,它甚至还同时推出了民族语言的版本。
网络上的听众不排斥民歌,但是最炫民族风和套马杆那样的民族元素作为调剂已经差不多到顶了,再劲大就要开始赶人了……吉祥三宝的民歌味还是太浓了。
相比之下,《爸爸去哪儿》应该更适合大众口味。
而唱歌的人……这里也刚好有个现成的嘛。
徐玲玲还跟着他唱小星星,陈钦想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跟个导演一样对她提出了奇怪的要求:“你可以唱得再随意一点。”
“什么随意?”
“就是不走心,跟你平常说话开玩笑一样的口气。”
徐玲玲不太会开玩笑,陈钦说了等于没说。不过陈钦又说:“你想象一下,就是五六岁小孩那样的感觉。”
“学前班那样吗?”
“对,尽量装成是小孩的感觉。”
然后又弹了一遍,这次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了,不过还是不够。
陈钦直言道:“你想象一下什么样的小孩在大人面前最可爱,装可爱会不会?试试这种感觉。”
“好吧……”
“一闪一闪酿晶晶,满天都是小猩猩……”
“对,就是这样!”
陈钦高兴地跳了起来,一下子把旁边的作文本拉过来,然后一边按着电子琴、一边开始在本子上写简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