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捞偏门,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在江筝这种纯良百姓的眼里,那就是犯法的坏人。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的傻女儿被男人骗了。
到时候不仅炎凉会被唠叨的耳朵起茧,估计连他的代理律师都做不了了。
饶起云显然也想到这些,陷入了沉吟。
炎凉努力的让自己表情放松:“饶先生,真的不用再帮我,我走了。”
当她推他的时候,轻而易举就推开了,炎凉没作多留,直接下车离开。
饶起云自己也在反思这个问题。
为什么无端端的想要见她的家人呢?
他送言清回海城,都没有顺便去见言家人,他可以为她或她的家人做任何事,却不喜欢装作一家人那样相亲相爱,也许是因为孤儿的缘故,他天生对亲情凉薄。
刚才提出见她的家人,对饶起云而言,是极其难得的冲动。
他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在那一刻,竟然想介入她的生活,想了解她的全部,包括亲情,包括过去的二十多年她是什么样的。
还有她的女儿。
想到这,他的心脏突然一紧。
在车窗上叩了叩,夜色中,王森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四哥。”
饶起云打开窗户,看着三楼橙橙的病房里透出来的灯光,淡淡的吩咐:“去把那孩子的血液样本弄来。”
王森一阵莫名,想开口问,见饶起云的脸色黑得吓人,又忍住了。
上了车,没过多久,又听见饶起云说:“明天去火车站,帮我接一个人。”
他想不起炎凉的母亲叫什么了,于是直接道:“苏律师的母亲。”
开车的王森动作一顿,眼神里满是惊讶。
当然,饶起云无需说更多,王森自会调查苏律师的母亲姓甚名谁,坐几点的火车,长什么样。
*
第二天,炎凉一起床就给老妈打了通电话。
“妈,车票不能改签吗?我今天下午要上庭,没时间去车站接你。”
江筝满不在乎:“你那地方我又不是没去过,还要你接?”
“不是,妈,我不在家,夏天又出差,我怕你吃闭门羹啊。”炎凉给老妈分析。
“那我就直接到医院去看橙橙。你把医院名字和病房号告诉我。”
炎凉听老妈的口气坚决,实在没办法,只好说:“那您下了车,别坐大巴了,叫一辆可靠的出租车,直接到市府医院,一百来块肯定够了。”
“十块钱就能到的地方,你非得要花百来块?你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不会节省?”江筝摇头不乐意。
炎凉一边招手打车,一边劝解老妈:“妈,你几年才过来一次?从我毕业到现在,你来江城三次都不到。坐大巴还得转车才能到医院,你对这边人生地不熟,还带着行李累不累?还有,我给那些老板打官司,每天陪他们吃一道菜,喝一瓶好酒,都上千的,对自己老妈,还要为了省几十块钱倒腾几趟车,我好受吗?”
要不是上庭的事实在刻不容缓,不然她怎么也要请假去车站接老妈的。
江筝还是不同意,炎凉劝了半晌,也累了:“妈,你就听我这一次吧。”
通话到一半,有插播。
炎凉见是饶起云打来的,掖了下头发,对电话里说:“妈,不跟你说了,我赶时间,你记着,直接打车到市府医院。”
说完,就转接到饶起云那条线。
“喂?”
“已经出门了吗?我记得你今天好像要上庭,我正好在法院这边,顺路送你吧?”
隔了一夜,心跳依然会加速。
“……不用了,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
“那好吧,二审宣判不要有太大压力,你尽力了就好了。”他的声音即使透过电波,也显得那样温柔。
炎凉点点头,尽管他看不到。
习惯了什么事都是一个人,偶尔有人关心,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加油”,竟会觉得那样暖心。
开庭前,炎凉最后看一眼手机,老妈发来一条短信,告知:“我已经上了火车。”
她回复一句:“路上注意安全。”便关了机。
*
火车站,一如既往的人潮如水。
江筝下了车,习惯性的跟着人流往公交车站走去。
刚出了站,就见一位穿黑西装的男人面带微笑朝自己走来:“是江阿姨吧?”
江筝面带警惕,女儿多次提醒自己,火车站骗子多,她还以为是骗财的,捂紧了背包。
王森忙解释;“您好,我是苏律师的朋友,苏律师今天要上庭,没有时间,所以让我来接您。”
江筝一怔,怎么炎凉在电话里没提?
再一看男人身后的车,江筝是不懂车,但大奔还是认得的。心想,炎凉认识的什么朋友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就派辆奔驰来接她老妈。
见对方客气,江筝也客气:“那您等下,我打个电话给我女儿问下。”
炎凉的电话却是关机。
江筝想起来,女儿说过,上庭前都要把手机关了的。
趁她打电话的时候,王森从旁边商店买了瓶水,递给江筝:“阿姨,您一路坐车肯定渴了吧,先喝口水。”
江筝点点头,心想人家一开大奔的,能骗到自己多少钱。
稍微放下了心防,问:“你和我女儿什么关系?”
王森解释道:“是我老板。苏律师刚帮我老板打赢了一场大官司,我老板一直想谢谢苏律师,可苏律师不肯收礼,所以老板只好在这方面略尽绵力。”
江筝也听炎凉说过,她接的案子都是有钱大老板,估计在别人眼里,派辆大奔都不是事儿。
江筝听王森说的头头是道,也就信了。
不过心里也留了个醒,人家这么上心,说不定是惦记上炎凉了。
*
二审判决宣布,基本上在炎凉预料之中。
法院裁定了承建商的赔偿额度,并协助监督限期赔偿。虽然弥补不了死者家属的心灵,但赔偿额度大幅提高,也算一个慰藉。
散庭后,炎凉安慰了会儿当事人,提着公文包走出法院。
一阵风吹起她耳边碎发,她抬手掖了掖,一转头,却看见黑色的路虎朝自己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