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没有回去，大林让他这几天都住在的军战部，说是提前熟悉一下军团与战争事务。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马上就要担任王城的某级职务了。

这也是西奥多的安排。

王兑现了他的承诺。

罗德心中莫名地激动，他终于踏出这一步了。

我会照亮你们的。

罗德默默地想。

就像你们照亮我一样。

神色冰冷的女调度官莫莉给他安排好了房间，并给了他一个短程灵能通讯的水晶哨子，告诉他，如果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找她。

罗德简单洗漱后便上了床。

这次他没有捏动手势，而是按照西奥多教给他的办法冥想，在梦境中进入梦境。

黑暗淹没精神，绝对的寂静压迫着耳膜。

不知过了多久，罗德忽然感觉他可以睁开眼了。

于是，他又一次看见了那笼罩在寂静薄雾中的梦境。

它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像燃烧后的灰烬，颜色这个概念从每件事物上褪去。

除了方尖碑，它是梦境中唯一有强烈色彩的东西。

如今的方尖碑已有十几码高，它座落在梦境的正中央，下面是巨大的星辰广场，周围是小屋和祭坛，远方是一个洁白的玉石广场，西奥多的雕像正矗立其上。

无论看多少次，罗德忍不住惊叹它的神奇，它像汇聚了一切奇迹的造物，给他带来了新的人生和无尽的可能，也带来了死亡和危机。

但它究竟是什么，罗德现在还不清楚，只知道梦境其实有边界，它正漂浮在灵界的永死之河。

而他目前遭遇的危机，正需要他离开永死之河。

可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离开，原本以为在这次任务能获得梦境碎片，但实际上却没有。

难道我猜错了？总院长其实没想那么远？

但是，当罗德走进小屋时，他立刻发现小屋中多了一件事物，一个纯银的长台，在屋的最底端，与最前端的石台遥遥相对。

银制长台上悬浮的一个银色的雾状圆球，当罗德触碰到它时，脑海中立刻获得了它的信息。

光之台。

罗德瞬间睁大了眼睛，这不就是知识之书所说的可以操纵梦境的工具吗？

我什么时候获得的碎片？

罗德仔细回忆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可能获得碎片的机会。

梦境碎片对他是有强烈吸引力的，不可能察觉不到。

唯一的可能是死而复生的这段空隙。

但除非他复生的地点上正好有一块碎片，否则很难以想象是怎么做到的。

好吧。

罗德想了一阵想不清楚就算了。

反正总院长厉害就行了。

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操纵梦境离开永死之河，摆脱古神赫拉格托斯的入侵。

但怎么操作呢？

罗德试图操纵光之台，但没有反应。

他去问知识之书，但这家伙还没有从上次的暴怒中恢复，死活不肯张开书页。

正一筹莫展时，罗德忽然想起上次这书愤怒地告诉他，不要摸它的书背。

唔，也许可以试试。

于是罗德便狂摸书背，果然，书砰的一声张开了，书页哗啦啦的翻动，似乎很愤怒，但写不出一个字。

似乎我不提问，它就不能回答。

罗德心想，问道：“怎么操作光之台？”

知识之书上顿时出现了一大片乱码，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就像程序员在狂砸键盘一般。

直到乱码翻过了大半本书，才有正常的梦境文字出现。

“你这个无耻的无赖！恶棍！瑟魔！”

每一个字都占据了一整页，是黑体且加粗。

罗德笑道：“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天天抱着你摸，白天摸，晚上摸，睡觉也摸，不止是书背，书的正面，反面，书页下的缝，我都要摸。”

知识之书看上去像要狂乱了，所有的书页都在颤抖，发出咔咔的声音，恨不得跳起来一书把他拍死。

罗德微笑道：“我再问一次，怎么操作光之台？你可以不回答。”

最终，知识之书还是平静下来，一行潦草的文字在书页上出现。

“知识之书必须回答主人的问题，但我可以用无效的答案填充，你必须保证每天给我喂一百份灵性，否则我决不屈服。”

罗德笑道：“好，我保证。”从石台下的储藏处拿出一百份灵性喂给了它。

知识之书用封面上的花纹组成的嘴吞掉了灵性，它看上去平静了许多，在罗德再次提出问题时作出了回答。

“将你的灵性灌注入光之台的银核中。”

“我的灵性？有危险吗？”

“灵性是灵魂的鲜血，负责传递魂的力量和灵的意志，只要不过量使用，没有危险。”

“怎么将我的灵性弄出来？”

“用精神之刺，刺破灵魂。”知识之书详细讲诉了分离自身灵性的办法。

方法不难，罗德很快就掌握了。

看着指尖上渗出的一点半透明粘稠物，他由衷地感到神奇。

“原来还可以这样，这样说来，灵性物品，灵性材料，都是有灵魂的？”

“不，它们只是拥有类似的性质，可以传递灵能或灵魂的意志。但本质上，灵性物质的形成和灵魂有一些类似。”

罗德随手拍了拍它的书背，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知识之书。”

知识之书上写出一个字：“哼！”便砰的一声合上了。

罗德把知识之书插回书架，来到光之台前。

按照刚学到的办法刺破灵魂，将自己的灵性抹在银色圆球上。

银球放出雾蒙蒙的光芒，罗德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拉扯着他的灵魂。

眼前一暗，好像落入了黑洞。

当视线恢复时，罗德发现他正在无垠的高空穿梭。

烟雾，薄云，闪耀着各种色彩的光团从身边急速掠过。

而无边的云雾之下，是一条无比巨大的河流，它横贯天际，一端看不见头，一端看不见尾，无数灰色的水气在河流中奔涌，水气中又有无数的骸骨、鬼灵、尸体在沉浮挣扎。

罗德瞬间意识到，这就是永死之河！古神赫拉格托斯就沉寂在死河的深处！

他四下张望，一切都是雾茫茫的一片，云雾烟气笼罩了天和地。

这和他曾经看到的灵界不一样，没有杂乱的色块，没有色彩浓重的光带，烟气是这样的轻淡，以至于他可以看到很远。

《天阿降临》

这里是灵界高层吗？

罗德低头向自身看去，一个半透明的球形空泡正在向前飞去，空泡内是翻滚的混沌迷雾，它的颜色黯淡发灰，如同失去了色彩一般，但又浓重凝聚，看不到深处。

这是梦境吗？

它就是一个在无垠的灵界高空中穿梭的空泡？

罗德试图操纵它，空泡果然改变了方向，周围的烟光云雾出现一片扰动，向外扩散。

无垠的死河深处，一个巨大的阴影一晃而过。

罗德心中一寒，仿佛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注视到了它，联想到梦境的诸多异常之处，以及那如附骨之疽的入侵，只怕梦境的存在并不为这个世界所容。

他迅速改回了空泡方向，暗想：“我一定要注意隐蔽，不要过大扰动，免得被某些未知的存在盯上。”

但是，灵界的高层无边无际，他如同漂浮在宇宙的星云中，下方的死河如银河般横贯了星际，看不到尽头，也看不见深浅。

四下渺茫，找不到方向。

不过，罗德很快意识到，梦境当初是从“幽暗之渊”来到“永死之河”的。

那么，只用顺着方向往回飞，不就可以离开“永死之河”了吗？

但时间来得及吗？

正犹豫间，罗德忽然看到，在空泡飞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尾迹，越远处，尾迹扩大越大。

呃……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往前飞，这个影响就会越来越大？

罗德果断地将空泡调头，沿着尾迹向回飞去。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空泡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在光滑的轨道上滑行一般。

不过片刻，它的速度比之前起码快了十倍以上。

罗德皱起了眉头。

这灵界和梦境的现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知识体系之外。

我要赶紧抽空去总院长所说的大书库查询一下资料了。

也许会有什么帮助。

罗德看着梦境飞了片刻，确认没什么异常后才缩了回去。

罗德回到小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光之台在他挪开手指之后便停止了发光，但银核上依然能看到空泡飞行的景象。

直到他离开时，梦境还在加速。

这样来看，时间是肯定够的，要不了几天，他就会离开“永死之河”，返回到“幽暗之渊”。

罗德暂时放下心来，“有量化”引发的危机总算是摆脱了。

随后，他检视了一下梦境各处。

石台上新增的【血肉傀儡】，【血肉铠甲】，【魂之防御】，【卡勒斯同温重炮】，【毁灭之先驱】等五件物品要想办法做出来，这都可以成为他的底牌。

储藏处库存的物资依然足够，就是灵性消耗有点大，要注意补充。

方尖碑中闪耀着六颗星辰，“有量化”后的【黑暗吞噬者】已经成了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暗红色的光芒定格在星空正中央，就像一颗看着他的巨大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德感觉它的光芒还在逐渐增强。

另外三颗星辰也达到了“永恒之火”状态，如果能找到“古神灰烬”“神血宝石”“灵界之核”，【凛冽之青】【正义执行】【灵舟】也可以“有量化”。

但这不是现在能做的事情。

另外两颗星辰【灵之挽歌】和【神明之感】依然还在“黯淡之火”状态。

没有“灵魂柴薪”，它们都无法升级。

但制作灵魂柴薪，需要神性。

罗德微微皱起眉头，又看了一遍获取神性的方法：

【提升文明之火传承的可能性，托起滑向黑暗深渊的文明。】

我连续完成了两个重大任务，也没有将人类文明托起来一点吗？

罗德感到难以理解。

他当初杀死格雷果，终结审判之后，就获得了一点神性。

这两个任务，难道比不上杀死格雷果？

如果没有神性的话，不仅无法提升星辰，连“复生之石”等重要物品也无法制作。

再等等吧。

罗德心想。

也许战役结束之后，神性就会到来。

之后，罗德又看了恶鬼石缸，灵魂祭坛，邪鬼之卵，西奥多的雕像，均没有太大变化。

唯一可惜的是，这一次他的灵魂收获不多，总院长的幻影似乎不算他的所属物，它杀死的怪物和他没有关系。

除了一点灵魂碎片之外，就只有一个【盗贼之王米特斯的灵魂】。

罗德又回去向知识之书提问了。

书现在老实多了，它告诉他，最完整的灵魂，除了吞噬和献祭之外，还可以毁烧。

“毁烧”会摧毁灵魂，使他够获得一项它最擅长的能力，持续一个群星周期，既七天。

罗德心中一动，盗贼之王最擅长的，不就是盗窃吗？

不错，这个功能很有用，以后可以考虑考虑。

罗德将碎片全部献祭，将魂添入星辰，看了一眼方尖碑上的数字：

灵魂强度：15515

灵魂星辰：6

人性：55611

神性：6

无灵之魂：0

心中略有点满意，也有些担忧。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这一次收获颇丰，初步触及到了梦境的本质，规避了古神入侵的威胁，知识之书也调教成功。

唯一的问题是，神性奇缺，底牌没有。

要努力啊。

我的前途肯定是光明的。

罗德微微一笑，回到摇椅上，进入了无梦甘美的睡眠，将后一句话藏在了心底。

道路，也会是润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