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历一千九百二十四年一月,宗南半岛,交地荣江两岸营寨绵延几十里,北岸红色旌旗迎风招展,遮天蔽日,安南府大军分左中右前后五军。
左军三万,由莫侯昌亲自统领,为左军将,武又有左右副将,负责击鼓鸣金,文有参军记录军功,事中负责粮草调拨。
中军五万,由粤公白统领,坐镇荣城,居中指挥全场,武有四将,各统一万人,文有参军四人,事中四人,又有十几名参事负责提供建议。
右军三万,由义伯安统领,亦有左右副将,参军事中。
前军五万,由粤地阳侯静统率,亦有左右副将,参军事中。
后军三万,由交地息侯京统率,亦有左右副将,参军事中。
分五个军帐,荣江至西往东南流入海,左军居上游,右居下游为两翼,负责挡住曼军渡江,并策应前军。
前军为主力精锐,与曼军主力对峙,营寨就在江边。前军后二里处便是中军驻扎的荣城。
中军为头脑,调度其余四军,并支援前军。后军负责粮草运输,及支援前四军,为后援部队。
五军互相往来骑兵信使多达千人,及外放几十里探查敌情,也有三千的斥候营。
交地有十万方面积,共有五大诸侯,小的不记。从南至北沿海分别为义伯,止侯,息侯,宁侯。不靠海,与曼国东北方,义伯西北方交界的莫侯,与云地交界的原伯。
莫侯领地多为高原山地,民少地贫,但民风彪悍,做战勇猛,莫侯昌也是一魁梧壮汉,接得安南卿之令,征得领内山民一万,与原伯二万人,急行山路至荣江,已多次击退曼人的强渡。
义伯的领地正是南屯河以北至清江(马江),南屯河,荣江,清江将义伯领地分为两部分,南屯至荣江的土地称为静安,荣江至清江的土地称为义安。
东面是大军难以跨越的天险长山山脉,西面是海,中间三河穿过,形成沿海平原,不仅利于农业种植,而且正是两军对垒的好战场。
宗华与曼国在这片狭长地带上,上千年来进行的大战小争无法计算,每一块石头,每一片土地都浸染双方的鲜血。
此地农民劳作掘地时,挖出枯骨更是常事,挖出不知几百年前的青铜兵器,还能到城中交给领主,就有工匠拿去回炉造成新器物,自已也得一小袋粮食或布,或盐,或铁钱。
虽隔段时间就会遭到曼人的掠夺,但此地人口繁盛远超吕宋。旬戚抢人的静安已沦陷,之前已经有大部份人渡过荣江,响应自已君主义伯的号召,参军入伍,归义伯所辖。
义伯的主城虽在清江南岸,但地处封地中段的荣地也至关重要。城高十二米,上宽三米,下宽五米,东西长七百米,南北长五百米,最多可驻五万人,又有府邸,仓库,武库。
多年来屡毀屡建,其废墟尘土已使地基形成高四周三米的土丘。可是荣地地处荣江最易渡的路段,旁边江中就有一洲,曼人大军北上,只得从此过,所以毀一次建一次。
此次大战,规模庞大,上次曼国超十万大军北侵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这次曼王征贯兴二十万大军,已引起宗华的绝对重视,各地诸侯纷纷观望这场大战。
消息最先被芳国知晓,在曼军出动三月后才传至甸地,还要经一两月渲染烘托,才会激起动荡。
今上位居天府玉京,而交地路途实在遥远,自不能亲临,和以往一样,派一使者南巡,也是荣城身份最贵者,天子使者巡南使——天府峨邑大夫云中申。
城中还有滇公玹,次有崇侯,钦侯,宁侯一公三侯亲临,又以桂公家臣东兴大夫为首,共计十七家三地诸侯,甚至云,黔二地诸侯的派出的使者到场。
军情如山,众人虽身份尊贵,也悉数在城北搭帐篷,只有安南卿粤公白的幕府与巡南使云中申的大帐在城中,安南府幕僚也安置在荣城理事。
为了这次大战,由安南府统计每日所需粮草军械,由止侯渊坐镇升龙城督办调拔各地民夫,粮草运往前线,安南大军实有二十万,但民夫就动员了三十万,车马牛羊上万。
又在升龙城聚安南府所辖三地一万工匠,日夜打造刀剑矛弓箭,皮甲头盔盾牌。
这还是因为交地人口多,核心区红河平原至前线最远只有十几天距离,如补给线再长,光是民夫就得翻倍,已经不是交地能负担得起了。
现在已经在两岸对峙四五月,交地存粮快消耗见底,如再过一两月,曼军还不退,桂,粤两地将运粮入交地,两地多是山林,到时所兴民夫,途中所耗时间,粮食耗损比交地更多,荣城诸公一想此事,如何不心急。
多年的战争,使安南府已有一定规定,比如交地为抵抗曼国,粮食消耗完了,其余两地诸侯得无偿捐助粮食,因为交地不只是替自已挡住敌人,更是替桂,粤两地挡住敌人。
华历一千三百三十四年,安南府初建,当时就有诸多问题,各诸侯也矛盾重重,甚至趁交地诸侯实力在对曼国时而耗战,对其趁火打劫,互相在安南府中合作协调也是问题层出不穷。
现在的安南府一整套体系是历经多年实践,历代人总结形成的战时体系。对功过赏罚,任人权责都有严格规定。
处罚的审判者多是安南卿,对士卒如叛国就会将其家人游街示众,然后斩首示众,本人用木棍从肛门插至口,立于道旁,行人或投石,或唾弃,或挖肉,因饥饿,暴晒而亡。
如诸侯投敌,就贬为平民,屠九族,其本人亦如用木棍穿身立于道旁。
如诸侯趁火打劫,安南卿可以削爵减地,如战时战后不听令者,安南卿可以率军攻其城,将那诸侯送至玉京,由天子发落,或者巡南使代天子行刑,当场就可处死一方诸侯。
所有大问题的处理依据就是天子颁布的《治安南府律》一文书,小事就由安南卿自决。
见曼人攻不过岸,诸公自认为曼人会退去,都想着曼人怎么还不走,想多了,就成了麻痹大脑,模糊视线的自我催眠,加上因物资损耗而心急,大战多日的紧张,以致平时的沉稳冷静被笼罩在诸多心绪喷薄形成的烟雾中,而未考虑到曼人的有可能计划。
包括滇公玹在内,初时因为征贯对芳国史无前例的大胜,觉得征贯是个雄主,又举大军攻交地,而万分警惕。
可几月下来,曼人在荣江未得大胜,于是一面告知自已,征贯破克拉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也不过泛泛之辈。
另一面又警告自己,不应该小视征贯,不是所有人能有看见机会就立马行动的决绝,征贯一见芳国于两河大败,就立马冲进克拉,抓住芳国一个错误就痛打一顿。
最后对征贯还是轻视了,因为滇公玹觉得已方有二十万大军,又有天险,征贯难以渡江。
可是芳国旬戚的提醒,让滇公玹一下惊醒,莫非这几个月,曼人一直在麻痹我方?
滇公玹急入城见粤公白,粤公头发胡须眉毛全白了,身材高挑消瘦,不怒自威,仪态比滇公玹更有影响人心的沉稳感染力,行卧起座自有章法,眼神语气独具一格。
粤公白的气质是浸入土壤的水,而滇公玹是刺入土壤的冰。
诸侯包括滇公玹,只是见面便如见长者一般,心生敬仰,而巡南使更是赞叹,天府之外竟也有如此尊贵仪态之人,彰帝室旁支之名,显天子血脉之尊,无出其右矣。
将事一讲,粤公白沉声片刻,便令人坐小舟从海边绕到静安查看。归来人与旬戚所言一样。
粤公白眉毛抖了抖,半响不说话,滇公玹以为老人家就这样睡着了,毕竟年龄大了。但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滇公玹轻声问道:
“不知叔祖作何打算?”
虽然云氏与任氏分为两家多年,你历经几十代了,但同为风姓,滇公玹又对他很尊敬,所以以辈分尊称。
“等。”
“等?”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