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珽在叫恒煊住口时,就已经后悔了,恒煊委屈的样子让他很自责,但他依然要用激烈的方式赶他走。
不是因为恒煊口出狂言,说实话他对恒煊的想法很震惊。如同晴空惊雷,电得头皮发麻。
是啊!对啊!
以前是芳国,甸地,宗华互相半隔离,信息交流不便,历史上也有过一两次为对抗曼人而组成的协同战争。
但都是二方联合,甸地与宗华,甸地与芳国,芳国与宗华。
没有人想过要芳国,甸地,宗华在同一时间进攻曼国,甚至灭亡曼国,或者有人想过,但无法成形。
以恒珽的估计,恒煊要每国出三十万人的想法是可行的,甚至倾举国之力,仅芳国就能投入五十万以上的青壮。
但恒珽强迫自己现在不能再细想了,恒煊的想法不是幼稚的,之所以让他离开,是因为恒珽立刻惊觉他提出这个想法本身无问题,而是提出的时间与场合不对。
在场大半外人,而重要的是——曼人二十万大军还盘恒在不远的芳国境内呢!
待恒煊转身离开,恒珽神经紧绷的观察在座的所有人,果然,全部愣在当场,若有所思。
“咳咳!”
恒珽咳嗽一声,见大家回神,于是笑道:
“小儿狂妄之言,狂妄之言,大家不必在意,入耳即过,入耳即过啊。”
“呵呵,是是是。”
“来,我敬大家几杯,举杯畅饮啊。”
“饮胜饮胜。”
众人虽附和,但气氛已变,众人心神不定,若有所思。不一会宴会散场,众人纷纷离去之时,恒珽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笑道: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曼贼还未退去,各府之间还得多加联系。
小儿喝了点酒,就胡言乱语,扰了大家酒兴,我在这陪礼了,也请诸位不要在意。”
众人一走,恒珽脸色变得严肃,恒煊不是普通人,是芳国一府上大夫的嫡子,是恒氏继承人,以后注定是要参与芳国上层权利圈的人。
他今天说的话一但被有心人传入曼人耳中,那就大事不妙了,一但曼人惊觉在意,轻则在谈判结果未出前猛攻攀城,重则不走,这那一种情况都是恒氏承担不起的。
恒珽刚才甚至起了杀心,干脆杀了在场所有外人,但又说服自己,在场没有任何人会不明白此事外泻的可怕后果。
恒珽叹息一声,去找自尊心被打击的儿子。
沿路上,恒珽再一细想,苏国商船众多,用海路可以在后勤补给上节省多少人力,再把恒煊的计划扩大,将人口更多,实力远超芳国,甸地之和的震旦各国联合进来,不用出人,出粮食就够了。
曼人对抗得了吗?
恒煊一点破,恒珽随便一延伸扩大。恒珽就震撼了,这是何等庞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军事战略!
但要成型太难了,仅芳国自己都团结不起来,更别提甸地了。
恒珽叹息一声,最后在藏书楼找到了蜷缩在地,睡着了的儿子。
恒煊正在做恶梦,他梦见自己被曼人追杀,他手里没有武器,于是同平民一同逃跑,不知跑了多久。
身边的平民已被砍杀大半,到了海边,海上漂浮着一艘船,恒煊慌忙往海里游,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只剩最后一丝力气向船上的人求救。
“救命……救救我……咳咳……”
曼人也下海游来,恒煊哀求道:
“求求你们……我是恒氏少主。”
曼人更近了,恒煊急道:
“我父亲是上……咳咳……是上大夫,你们救了我,他会赏赐你们的。”
船上脸部处在阴影中的人终于出声了。
“回去!与曼奴厮杀!”
声音冰冷无情。
恒煊大急,还要说话,突然被后面钻出的两只手抓住,瞬间快得还来不及反应就拖入水中。
恒煊奋力挣扎,但那双手力大无穷,如同铁钳抓住自己。水灌入口中,耳朵中。
“啊啊啊!”
恒煊挥手踢脚的醒来,睁眼一道刺来,恒煊胸口剧烈起伏,才发现刚才是做梦,但却是那样真实。
恒煊过了半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攀城的寝室中,现在应该是上午,恒煊感自己身上全是汉,黏糊糊的难受。
寝室采光好,恒煊下了榻,到竹制屏风隔间后面,里面有个大木桶,旁边一个小盆,地上铺着石板,有个水沟。
恒煊脱下衣服,放到一旁竹篮里,用小盆打水,从头淋湿全身。
“呜哇……”
凉意刺骨,清醒不少。恒煊就从一旁的小木梯上,进入大木桶,里面有及肩的清水。
正沐浴间,屏风外两个侍女不知道恒煊在冼澡,于是叽叽喳喳的聊天。
一侍女道:
“唉!你听说了吗?”
“什么?”
“叶卫叶柏士子妻儿都死了!”
“什么!”
“好像是……”
“唰……咚咚咚。”
“你刚才说什么?叶柏妻儿都死了!”
“啊啊啊啊啊!”
正放松洗澡的恒煊一听大惊,慌忙出桶,水不及擦,就把衣服围在腰间,出屏风急问道。
俩侍女被突然窜出的人吓了一跳,正要尖叫,发现是自家少主,于是跪下请罪。
“奴婢该死,不知……”
恒煊皱眉打断道:
“回答我的话!你从那知道叶柏妻儿都死了?”
那知情侍女紧张回道:
“是奴婢听其他侍卫讲的,说叶柏士子妻儿都死了,现正在家中。”
恒煊知道问她也没用,于是穿好衣物,从后院坐了马车,往叶柏家赶。
叶氏虽然落魄了,但这落魄是相对而言,好歹是士族,依然有近五十多平方公里封地,封地上有一百户人,田地有近一万五千亩,一万亩分与领民。
五千亩由二十户奴隶耕种,二千亩是水稻,三千亩是油棕,还有大片森林是他家的,曾有锡矿,现在挖光了。
这一百户人至少有六十户是叶氏亲族,叶柏作为族长又是领主,从领民上是收不上多少税的,大半收入是那五千亩地上的产出。
奴隶说是奴隶,其实和领民没什么大太区别,其祖先被各岛上抓来建城,没累死就分给各领主,成为永世奴。
现在习俗,语言和其他芳人没什区别。领主不限制奴隶与奴隶,奴隶与芳人之间通婚,但身份随父亲。
芳人平民与奴隶的区别就是,奴隶的全部劳动产品都是领主的,包括性命,而芳人平民却大数与领主有血缘关系。
如今奴隶上交所有劳动产品中的三成,都算多了的,因为外岛已开发,奴隶没了来源,这些原有奴隶待遇反而好了起来。
叶氏庄园边长百米,墙高三米。恒煊坐着印有恒氏家徴的马车过来,正围门外的十几个平民认出,纷纷闭让行礼,让开一条道。
恒煊跳下车直入门内。就见院内有几名其他士子,包括恒秋。见少主来了,忙行礼,恒煊还礼往前看。
就见一两天不见的叶柏双目呆滞,如同木偶,瘫坐靠墙,怀里竟是几块黑骨。
恒煊大惊,乃问恒秋: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恒秋脸色铁青,不忍直视叶柏,小声咬牙回恒煊道:
“是叶柏妻儿!”
恒煊全身一颤,震得头皮发麻,瞪眼问道:
“怎么回事?”
恒秋扫了一眼叶柏,将恒煊带到墙边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