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雍宫卿思虑后,还是觉得将灵姬嫁入坝方不妥,毕竟有柏姬在,坝方已经是椿姬的助力了。
于是就和柏姬解释:
“并非小视坝方,实在是因为帝后在畿内除了今上,便再无外援,而工氏权倾朝野,光靠坝方与天子宠爱,也无十分把握。”
雍宫卿在华阳氏大败之后,便一直心惊胆战,即便有天子庇护,也如履薄冰,雍宫卿深知男人的宠爱是最不可靠,最易变化的东西,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天子。
为了避免帝后年老珠黄,天子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孤苦无援,下场凄凉,就只有生下天子的嫡子,母以子贵,再娶一大诸侯的女姬,才有把握让帝后之子登上至尊之位,帝后才能权位皆重。
在以血缘关系继承一切社会关系和财产的男权社会中,女人一生最大的价值与作用就是生下继承人。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最高统治者的继承人更是整个统治集团必然关注的焦点,关系着整个国家的稳定和延续。
作为帝后迟迟不能为天子生下继承人,而天子专宠她一人,所以才会发生眉公叛乱的事件。
如果不是天子一意孤行,意志强硬,而冢宰又不愿刚平定三族之乱,条公出奔的情况下,君臣又发生间隙导致朝廷动荡,椿姬早就被废了。
而椿姬之前是年幼体弱不能孕,但身体长成,陪受天子宠爱却依然几年不孕,让雍宫卿很是着急,这次怀着灵姬时却又发生了眉公的叛乱,几次颠簸,让雍宫卿几乎以为是保不住这个胎儿,最后虽然昊天庇佑,母子平安,却生了个女儿。
桐姬那里也有了身孕,雍宫卿觉得这命运实在是捉弄人,实在是精疲力尽,柏姬嫁给坝侯的消息传来,坝侯又在这时入朝,雍宫卿又不得不强打精神,为椿姬也是为众宫女谋划一番。
又对柏姬道:
“椿姬作为帝后,肯定要为陛下生下皇子的,到时可让皇子娶你女儿,而灵姬就与一位大诸候联姻,再加上坝方,地位方能巩固。你看如何?”
柏姬主要想到的是以坝方确实没法和工氏抗衡,还得找一位盟友,至于椿姬能不能再怀孕,柏姬到是不胆心,毕竟怀了一次就已证明椿姬身体并无异样,只要天子喜欢椿姬,再次怀孕也不难。但还是有些顾虑,于是问道:
“如果再生一女呢?”
“再生一女就嫁与贵公子。”
柏姫点头同意,又道:
“陛下那边会同意吗?”
雍宫卿道:
“陛下心向椿姬,百般维护,如果帝后有强大外援,陛下也是乐意见到的。”
柏姬又问道:
“那你觉得那位诸侯适合联姻呢?”
雍宫卿思虑会,摇头道:
“肯定不能找年龄太大的已有正妻的,只能找最多只有几岁的诸侯嫡公子,我入宫多年,消息闭塞,不知有那家满足条件的。”
“那就再打听打听。”
柏姬出宫后,雍宫卿就让椿姫对少帝建议道:
“请陛下为灵姬择一夫婿。”
少帝有些讶异,但随即便明白过来,于是点头同意,即便少帝再是懈政,也对工氏势强感到不安,更何况如今桐姬怀孕,如果生下男丁,那工氏外戚更是强大,为了避免再出现另一个条公,扶持后宫中帝后一系,便是最好的方法。
少帝让人暗中调查有那家诸侯满足条件,但这时代消息传播极慢,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如此大的动静,被有心人猜出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少帝索性就公开招婿,派出多路使者去畿外,又象征性的问了一下畿内公卿中有那位合适公子。
使者未回来,桐姬诞下皇子名合,此消息立马盖过了天子招婿,群臣纷纷向天子祝贺,而工氏则越发势大。
冢宰更是向天子施压,请求立皇子合为太子入东宫,被少帝拖延了。
此时坝侯柏姬未走,柏姬越待得久,越觉得工氏的强大,担心天子扛不住压力,立皇子合为太子,于是想出一计反击,对雍宫卿道:
“姐姐是帝后,是正室,桐姬是侧室,何不请陛下将皇子合交由帝后扶养。”
雍宫卿眼神一亮,明白过来,一次宴会时如此试探道:
“帝后对皇子合很是喜爱,何不将皇子申送入雍宫,让姐弟俩一同玩耍?”
桐姬当即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少帝若有所思的问道:
“桐姬觉得如何?”
桐姬双手在案下绞紧,心中乱成一团,只欲将雍宫卿剁成肉泥,还是她待女冒着失礼风险答道:
“皇子合还未断奶呢。”
少帝也就不问了,其实大家都明白,确实正室可以将侧室的拿来抚养,但是这也意味着与工氏彻底翻脸,所以这只是对工氏请求立皇子合为太子的反击和对工氏敲打。
工氏果然不敢再提此事,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冢宰知道了是柏姬的阴谋,叹道:
“还是着了柏姬的道了。”
工氏长子猛的一拍手,狠声道:
“竟被这个臭女人坏了计划!实在可恨。”
费无忌也愤恨道:
“这坝侯夫人在畿内也敢如此猖狂。”
冢宰问道:
“司空可有良策?”
费无忌笑道:
“皇子合暂时成不了太子了,但也得让柏姬知道,这畿内可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使者归来,少帝选中了尚华氏年仅五岁的尚华公,由于年幼,由家臣摄政,急需巩固地位,与灵姬联姻,正是求之不得,双方一拍即合。
坝侯与柏姬来到畿内,目的已经达到,因为椿姬的关系,少帝命朝廷赠送了大量工匠艺人,还有各种文书器具,就启程回坝方,临行前万般恳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椿姬能生下一子,椿姬不得不答应。
又到什邑,费无忌已在二人的归路上安排了伏兵,那个位置刚出畿内,进入德阳。
什邑大夫自然察觉到了,但又不敢得罪司空和他背后的冢宰,可是又怕帝后迁怒,二面受气,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让自己夫人对柏姬暗示。
柏姬在宴会上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分三路,一路人按原路走,为防止费无忌怀疑,人数较多,原本车上贵重的器物被换成了石头,坝侯带着心腹少数几十个人绕路,入了德阳再返回坝方。
而柏姬与贵重器物和工匠则留在了什邑。
果然,费无忌的计划是打算让坝侯与柏姬有去无回,杀了坝侯,劫了柏姬留给自己。
事发地又在德阳,完全可以推给德阳公,而坝方更会因为死了坝侯,群龙无首陷入动荡,坝侯之子才几岁,等稳定下来,已时过境迁了。
费无忌的家臣在埋伏地击杀了那路人马后,却没有找到坝侯与柏姬,便大呼不好。
柏姬见果真有埋伏,来不及惊讶,就按计划装作狼狈逃入华都,在少帝面前大哭道:
“还请陛下为我主持公道!想不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拦路袭击一方诸侯。”
少帝确实怒了,召集群臣于殿上道:
“坝侯一片赤诚,不远万里来朝,现在却在归路上被人袭击,现在生死不知,视坝方于无物,视朝廷于无物物,视朕于无物!实不能忍也。定要查出此人,车裂灭族之!”
群臣三呼息怒。
少帝猜测,八九不离十就是工氏一伙干的,即便现在没有证据,也对工氏好感全无,甚至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正好温广已经回来,于是当场也不用群议,直接任命道:
“少司马广,任司马兼眉乐卿,着即调查此事,无论是谁,皆讨伐之!”
冢宰冷汗流一身,少帝这是要大动兵戈了,以天子六军和眉乐新兵,再加上坝方之兵,足够灭了工,费二氏了。
工氏长子双眼发红,颤声道:
“唯今之计,只有在温广兵力未来之前,与桐姬里应外合擒住天子杀之,再推皇子合登基!”
“住嘴!”
冢宰一声爆喝:
“简直目无君上!天子都敢杀,是不是也敢杀我了?”
工氏长子被训斥,冷静下来连忙道:
“不敢,是儿子糊涂了。”
冢宰当初正是因为极其反感条公弑君,在会与之作对,在他看来权斗也应在一道红线之内,如果今天你弑君犯上,明天他弑君犯上,那不天下大乱了。
冢宰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稳定,而不希望动乱,沉思一会,做出决定。
第二天便向天子请罪,并言:
“费无忌做出如此荒唐的事,老臣实在不知。”
少帝本身便是优柔寡断的人,见冢宰言辞恳切,又不是主谋。又想到条公摄政时的维护,于是便饶恕了他。
费无忌成了牺牲品,少帝命温广去捉拿时,费无忌便明白了一切,也不挣扎,束手就擒,少帝下令车裂,将头送往坝方,以作交代。费氏一族还保留部分领地。
这一局算是椿姬一方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