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侯冕与外公华阴公畅聊几日,并与其他诸候相会。这个过程不仅攀侯冕结识了天下诸侯,也在诸侯面前留下了印象。
接着有天使来通知,冬至乃华历里一年之末,这一天朝见天子正好。
见还有五日,诸候先祭拜社稷庙,后祭拜太庙。攀侯冕参观辟雍学宫,有感其教,参观公卿官署,而感其政,游览守藏室,又感其文。入朝以来,司其制,学其礼,深感攀方之落后愚昧。眼界一开,便有了大胆的想法。
“什么,你要将宗华之制度全盘引入攀方?”
“是的,外公,原本没到华西天府畿内之前,竟以为天下与攀方无甚二样,谁知进了宗华后,方知宗华人口繁多,遍地乡邑,礼仪之大,服装之美,制度之优,文教之盛。孙儿仰慕之情已不可遏制,同时又感到攀方粗鄙落后,所以欲引宗华文教,服饰,制度入我攀方,使我攀方永效宗华,几百年以蛮变华。”
“还望外公支持。”攀侯冕强压下情绪的激动,长拜不起。
“你先起来。”华阴公慎重的先将攀侯冕扶起来。
接着在殿内来回来渡步,陷入沉思。刚才攀侯冕提的问题,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八大方有先有后的臣服于宗华,但都有自己的一套制度在,这些制度相比宗华很是落后。如攀方,攀方最初就是一个狩猎采集集团,生产方式只能让他们勉强维持生活,产生不了多余物质。
但因接触到了宗华的一些氏族,学习到了农业,也就像宗华一样从公有制变私有制,人口的增长,心里的贪婪,整个集团内部各氏族互相攻伐,抢夺人口土地,据为己有。频繁的战争又反过来促进公有制的解体,私有制的巩固。
当互相吞并,形成几个谁都奈何不了谁时,就走向联合。又把贪婪的目光注视到人口众多,土地肥沃的宗华。
但此时宗华正值强盛时期,先与最近的华阴氏大战几场,双方奈何不了谁。但华阴氏背后还有宗华天子。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峨山之会,天下万邦演武于峨山脚下,攀氏集团震惧不己,最后二者还未交战,攀氏首领就亲至峨山,献贡称臣,并接受了当时天子的册封,成为七命之侯。
但原本攀氏就是几个部落氏族联合起来的酋邦,当时的攀氏首领也只是由几个氏族临时推选出来的。
各氏族自然不能接受当时的攀氏首领永久的成为自己的上司,从原本的平等盟友关系变成有从属性的君臣关系。
当对外矛盾无力解决时,又转而爆发内部矛盾。几轮内战后,到攀侯冕这支氏族继承攀方首领位置时,已经换了三个氏族。并且也不稳定。
所以攀侯冕来到宗华,无论是无时无刻,影响到生活方方面面,都极其强调身份等级,稳固社会结构的礼制。还是为管理畿内而制成的行政制度。还有促使宗华强大,以及维护整套制度所需的农业,军事技术。
这些都让攀侯冕意识到,宗华的制度,不仅能让攀方从间断性,周期性的内乱中解脱出来,并巩固自已家族的统治地位。还能壮大攀方实力,增加人口。
而这些都需要能运用这套制度的人,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必需要华阴公的帮助。
华阴公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渡步一会,突然眼一亮,惊喜道:“寡人有主意了。”
在攀侯冕不解的眼神中,华阴公窃喜道:“现在有个方法,不仅能让攀方习得宗华制度,更重要的或许还能解决天子与太傅的猜疑。”
接着华阴公在向攀侯冕道出这个办法后,就匆忙离去。留下还在思考方法行不行的攀侯冕。
“这能行吗?”攀候冕有些不能确信的自言自语。
攀侯冕与众诸侯在朝觐这天穿裨衣,戴冕冠,到太庙放下礼物。乘坐墨车,车上载有交龙图饰的旗,张挂龙旗的弓、盛弓的套子,带着有丝垫的圭玉去朝觐天子。穿宫墙,入正阳门。
便见一巨大的广场,地面铺满了青石板,中间道路是五块光滑无比的白色大理石拼成,是只有天子出行才能走的御道。御道两旁才是诸侯行走的青石板路。
承天殿座落在三层高十二米的白色大理石台基上,殿前有宽阔的平台,称为丹陛,丹陛上陈设日晷、嘉量各一,铜龟、铜鹤各一对,铜鼎18座。龟、鹤为长寿的象征。日晷是计时器,嘉量是标准量器,二者都是皇权的象征。广场四周又有回廊走道与各宫室相连。
共计一百多位诸候按身份等级,按左右前后,有序登上台阶。入了承天殿。
在”载见辟王,曰求厥章。龙旂阳阳,和铃央央。“的《载见》之声里,诸候们手捧有丝垫的圭玉,跟随司马条公,穿过畿内群臣相夹的大殿,朝全天下不仅是名义上也是实际上的统治者,宗华天子走去。
入殿便是第一拜,在司礼的示意下,三人齐声说道:“臣尚华中、清华季、少华单……觐见天子!“
按顺序众诸候声音此起彼伏,与衣服摆动声,在空阔的殿内回荡。
天子殿内台阶上中间摆设绣有斧状图案的屏风,屏风左右是玉几。天子穿着衮衣,戴着冕冠,背向屏风站立。啬夫把诸侯的话传给上摈,上摈报告给天子。
少帝讲:“非他,众伯父实来,予一人嘉之。众伯父其入,予一人将受之。”
庄严但稍有稚嫩的声音在殿内传播,进入攀侯冕及众诸侯耳朵。
在上三华带领下向天子道谢后缓缓起身,再往十步。攀方为八方之一,实力强大,排在第七排靠前的位置,能看到这天下至尊的仪容。
天子很年轻,穿着绣有十三章的玄色衮衣,戴着王冕,外黑色,里朱红色,如珍珠玉帘的十二旒垂于额头前,明亮有神的眼珠时隐时现。
攀候冕想起之前的印象,少帝是在几位兄长皆亡,四五岁便成为唯一的先帝血统而登基,短短的二十几年人生里,出生便被父皇不喜,三岁丧母,四岁更是直系亲属皆亡。登基后先是朝政被人把持,更荒唐的是三公为了权力,堂堂天子竟二十多岁了,在之前历任天子儿子都能走路习字的年级,竟直到今日才成亲纳后。
想到这,攀侯冕竟因为天子而对三公感到不满,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自己都是一惊,下意识向四周看,发现其余诸侯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光中竟有相似意味。
这也不难理解,诸侯和天下很多公卿一样,生下就被教导天子之尊贵,天下万民皆为其臣子,而生活中的一言一行,行卧起坐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强调上下尊卑,君臣之别。
这种行为就是礼制,已经刻入众人灵魂并在日常生活中体现。再则诸侯都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自己也有臣子,自己也是君主。所以很容易就代入进去了。一想到自己要是也被臣子如此对待,心中自然有怒火,并把不满转嫁到已经这么做的三公身上。
攀候冕环顾四周,心想自己这几百人都是在自己领地内的主宰者,地位最高者。向来都是别人对自己至恭至敬,但一到了天子面前就成了低一等的臣子。
――这就是天子之尊贵吧!
这些众多的思绪在攀侯和其他诸侯脑中转了一圈,但在现实中只有一分钟而己。
诸侯行过第二拜后,再得以往前十步,先后将自己所执的束帛、圭玉奉上,连带的还有各自邦国的贡奉名单,其实也就是些土特产,尚华氏的陶器,三川氏的金锭,少华氏的白盐,及攀方的铜,锡。基本是象征性的。
所有诸侯的贡品摆满了台阶前,事先放好的三张长案。
不仅少帝,即便是他父亲和上几代天子都未有如此多诸侯一其朝觐的场面,少帝有些激动和意气风发,他按照礼制抚摸玉帛,红光焕发地说道:“予一人将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