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吴大刀动了心,涂菲媛笑着点点头:“我自然不哄你……し0。我瞧着你头脑机灵,是个做事的人,若你肯跟我干,我必不亏待你。”
“姑娘,你要我跟你做什么?”吴大刀还是不大相信。面前这个小姑娘,美得像仙女儿一样,但是年纪未免太小了。这般口气跟他说话,虽然令他动心,也不由得叫他慎重起来。
涂菲媛脆声说道:“我家住在玉河村北头,姓涂。你若动心,后日便去找我,自然知道我叫你做什么。”说罢,不再多言,付了肉钱,让祁朗等人提了肉,往另一个肉铺小摊走去。
吴大刀见她付银子付的痛快,眼睛微微一亮。将银子收好,却没有立即收摊,而是探身看过去,眼睛里闪动着好奇与探究。
只见涂菲媛带着一名美得令人心惊的少年,以及四名高大健壮的护卫,又往另一个肉铺摊子走去。这一回,买了六十斤左右的肉。然后,转移向下一个肉铺摊子。如此辗转几番,最后四名护卫的手里都提了肉,足足有两百多斤,才罢了手。
“这姑娘,买这么多肉做什么?”不仅是吴大刀,其他肉铺的小贩,也好奇说起来。
一人说道:“若是每天都能一下子卖出去几十斤肉,真是不愁生意不好做。”
“哈哈,你就做梦吧!”其他听了,大笑起来。
吴大刀听了,心下甚是戚戚焉。若不是涂菲媛今日一下子买走了他的肉,只怕又要砸手里。想起这些日子,每日回家都要被婆娘拧耳朵,不由得浑身哆嗦一下。回去,要跟婆娘商量一下。若真是肉铺张罗不起来,不如就去那个小姑娘那里试一试。
那边,涂菲媛买足了两百来斤肉,便带着阿俊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涂姑娘,你买这么多肉做什么?”祁朗说道,“我们兄弟的饭食,都自己打猎,涂姑娘不必如此破费的。”
涂菲媛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们有本事,这些肉不是买给你们的。不然,怕你们觉得我瞧不起人。这些肉是买给阿俊的,回家煮了给他吃的。”
“什么?”祁朗等人听罢,纷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涂姑娘,阿俊怎么吃得了这么多?”
两百多斤肉,足够喂饱几十名壮年男子了,阿俊才一个人,怎么可能吃这么多?
“涂姑娘,这些肉若是吃不完,可是要坏掉了。”祁朗忍不住说道。
方才买肉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看着,因着涂菲媛买的多,一斤肉就给了十五文。两百斤肉,就是三两银子还多。若是坏了,可就白瞎了!他们兄弟十几个,一顿也吃不了呀?搁到明天,这样热的天气,可全都坏了!
只听到祁朗焦急的声音,涂菲媛说道:“他吃得完。”
“怎么可能?”一名侍卫忍不住道,“他自己都没两百斤呢,连一半也没有,怎么吃得下这许多肉?”
几人手里提着肉,加起来的体积,比两个阿俊还要多。人的胃口只有那么丁点儿,怎么可能装得下?别说两百斤,就是二十斤,也不可能啊!
“阿俊天赋异禀。”涂菲媛振振有词,一本正经地跟他们胡说八道:“你们大概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天赋异禀。好比前朝有个大力士,天生神力,一出生就能将他父亲的手臂压制住,待到成年,一臂有上千斤的力气。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
“我家阿俊也是,天生就吃得多。后来被我训练一番,每顿饭愈发吃得多了。而且,他不仅吃得多,力气也大。你们十几个人,不一定比得过他的力气大。”涂菲媛暗暗捏了捏阿俊的手,不叫他说话,一路上跟祁朗等人胡说着。
“我家阿俊如此厉害,以后可以在街上表演挣钱的。而且,我以后是要酿酒开酒庄的。我不仅要训练阿俊的饭量,还要训练他的酒量,叫他千斤不倒。不论谁来了,也踢馆不了。”涂菲媛一路胡吹着,有虚有实,一时天花乱坠,一时煞有其事,直把祁朗等人都说晕了。
最终,祁朗等人纷纷双眼迷离:“哦?是这样吗?哇,真厉害!”
跟在涂菲媛身边的阿俊,一路上垂着眼睛,微微抿着唇,只听不语。听到“酒量”两个字,耳朵微微抖了抖,悄悄咽了下口水。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回到玉河村,涂菲媛一路带着阿俊等人回到家,进门便唤道。
涂老头不在家,只有李氏在,此时蹲着身子在角落里的鸡圈旁边,给鸡喂食。还是阿俊从紫霞山庄哄骗回来的两只母鸡,这两日大概是家里动静不小,两只鸡吃了惊,不怎么下蛋了。李氏摸着鸡屁股,硬邦邦的,料得鸡肚子里有蛋,便给它们吃好的,又安抚念叨着。
听到小孙女儿回来,李氏站起身来:“媛媛回来啦?哟,这手里提的是什么?一包一包的?”
“是肉。”涂菲媛说道,反正都是要给阿俊吃的,瞒也瞒不住,索性直接回答出来:“都是给阿俊吃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灶边,“我这就煮肉,给阿俊吃。也叫你们瞧瞧,他究竟吃不吃得完?”
李氏一听,直是惊道:“老天爷,媛媛,你可别说笑。这得两百斤肉吧?阿俊怎么吃得完?他人还没有两百斤呢,你这不是胡来?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李氏不同意,只当小孙女儿又生出来稀奇古怪的法子,要作弄阿俊呢。连忙上前,拉过阿俊到身后,不高兴地对涂菲媛说道:“媛媛,你怎么能如此欺负阿俊?他才这么大个人,统共没有一百斤,你给他吃两百斤肉,你是要撑死他?”
“奶奶,你就等着瞧吧。他吃不完,我把脑袋拧下来,给大家当球踢。”涂菲媛说道。看了阿俊也眼,便走到灶边,坐下来。拢了拢柴火,开始生火,准备烧水煮肉。
李氏拧起了眉头,斥道:“口里说的什么?你是愈发没个姑娘样儿了。都跟哪里学来的?这样粗俗,日后再不许说了!”
“我知道啦。”涂菲媛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口里又溜出来不该说的话,暗暗自责,都是刚才跟祁朗等人说话,吹牛皮吹了一路,有些刹不住。朝李氏做了个鬼脸,然后干起活来。
恰巧,斐烈从营帐里走出来,就看见灶边坐着一位微胖的小姑娘,白生生的,好似河里新挖的嫩藕。面朝这边,做着鬼脸。偏偏一点儿也不丑,反而狡黠又机灵,叫人看了忍不住喜欢。脚下一顿,不由得,又觉得渴。渴极了,喉咙里都仿佛冒出烟来。
“那我们就等着啦!”祁朗等人经由她一路鼓吹,已经信了一部分,将肉放在一边,帮忙解开包在外面的苇叶,洗干净了,剁成块,放在盆里。
这时,其他人也都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斐烈亦是眼神微动,眼睛朝祁朗看过去。
祁朗便答道:“涂姑娘说,阿俊天赋异禀,一顿饭能吃两百斤肉!”
众人纷纷不信,祁朗便将一路上涂菲媛的振振有词,复述了一遍。末了,众人还是不信。只因为,涂菲媛毕竟做过老板的,忽悠的功力炉火纯青,神情、手势、语调等,都是配套来的。而祁朗硬邦邦的复述,便失去了众多烘托因素,众人自然不那么轻易被洗脑。
“不信?那咱们打赌!”祁朗本来也不信,但是见其他人也都不信,而且是一丁点儿也不信,不由得便拗起来。拉着众人,打起赌来:“输了的人,赤着上身做一百个俯卧撑,完了不许洗澡,也不许穿衣服,被蚊子叮一刻钟才行!”
如此狠的赌注,令一旁烧火的涂菲媛,不禁咂了咂嘴。
拉着阿俊站在不远处的李氏,也是惊得睁大了眼睛,连连说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那不得被蚊子吃了?”
一到傍晚,蚊子就成群成群的飞过来,嗡嗡打脸。若不拿扇子摇着,真的能被吃了。李氏不同意,说道:“你们打赌别的都好,这个可不行。”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说道:“那算了。”
他们往日里打闹,更过分的也有。只不过,既然老人家不同意,便罢了。
祁朗的心眼子多,眼珠子一转,又想起来一个:“输了的人,给大家洗一个月的臭袜子,怎么样?”
众人一听,纷纷起哄起来。有说不同意的,原因是太埋汰,宁肯被蚊子咬也不肯洗袜子,何况是十几个人的臭袜子,还要洗一个月。也有同意的,便是自认为不可能输的。
“一个月太多了。”众人争执不下之际,斐烈开口了,“就赌三天的。”
祁朗一拍巴掌说道:“好,大人发话了,赌注就这么定了!”说完,对斐烈挤了挤眼,“大人也加入赌局?”
斐烈沉吟了下,微微抬眼,看向站在李氏身后的阿俊。但见少年身形瘦削,垂着头在跟李氏说话,声音娇娇的,看起来单薄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偏偏,他那样对待黑风。
“我赌他吃不完。”斐烈沉声说道。
祁朗高兴得一拍巴掌:“我赌他吃得完!我相信涂姑娘!”
众人便又打闹起来,笑声叫声充斥了院子,虽然有些吵,但是李氏喜欢。只觉得真是好,这么多好孩子,都在自己家里,越看越觉得欢喜。
“对了,涂姑娘,进城之前你说,晚上请我们喝酒?”这时,一名侍卫朝涂菲媛喊道。
涂菲媛闻言笑道:“是,我说过。只不过,总共没有酿多少。你们都少喝点,一人来两口,解解馋就行了,多了再没有的。”
“两口是多少啊?我一口能喝半碗!”一人说道。
涂菲媛的脸上抽了抽,说道:“照你这个法子喝,我一缸酒都不够你们喝的。这样,我倒出来两碗,你们分着喝。”
“涂姑娘,你这个分法好贼!”一人怪叫道,却是几日下来,都跟涂菲媛熟了,知道她的脾气不是那种娇滴滴又爱生气的,便也都有什么说什么,“那要是有人一口喝掉半碗,叫其他人怎么办?”
涂菲媛便笑:“抓了他喂蚊子呗!”
一句话落,众人纷纷笑起来。就连斐烈,也不由得眼梢露出一丝笑意。
不多时,水煮沸了,涂菲媛倒了约莫二十斤肉进去,开始煮起来。
“媛媛,我给你打扇子。”这时,阿俊从李氏身后走出来,往屋里走去。拿出一把扇子,走到涂菲媛身边,给她打起扇子来。
烧柴火的时候,其实不必一直往锅底下添柴火。每次填一堆,能烧一会儿。这时候,就坐着看着火候就行。只不过,坐在炉膛跟前,热得厉害就是了。涂菲媛已经冒了一头汗,她本来也不介意,反正这天气免不了如此就是了。
谁知,阿俊如此贴心,倒叫她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眼力见儿了?”
“眼力见儿是什么?”阿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低头看着涂菲媛问道。
涂菲媛有些好气,他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又有些好笑,摇头道:“没什么。你扇吧。”
她花了三两多银子,给他买肉还给他煮,他不会做饭就罢了,给她打扇子是理所当然。便坐定了,享受着阵阵凉爽。
不远处,打闹的声音渐渐停下来。侍卫们看着背影僵硬的斐烈,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灶边那一对少年和少女,渐渐明白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李氏,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怔。她看看斐烈,又看看阿俊,心里一时有些异样。斐烈哪里都好,长得好,人也稳重,配小孙女儿正是极好的。阿俊在他跟前,又瘦又矮,人也天真,竟是处处不如。可是,若论起贴心来,十个斐烈也比不过一个阿俊。
过日子,还是贴心的好。李氏看看僵立在一旁的斐烈,又看看站在灶边给小孙女儿打扇,任由小孙女儿促狭也不还口的阿俊,心中天平微微晃动一下。
“你起开,我掀锅盖。”琢磨着火候差不多了,涂菲媛便推开阿俊站起来,走到一边,用笼布包了手,揭开锅盖,开始往外盛肉。
清水煮肉,虽然没有加任何调料,然而肉香浓郁,刹那间飘满了整个院子,还是叫众人纷纷咽了下口水。而阿俊的眼睛,早已经粘在锅里,再也收不回来了。
“抱一边吃去吧。”涂菲媛指了指盛出来的肉,对阿俊说道。然后端起另一盆切好的肉,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继续煮起来。一边往锅底添柴火,一边暗暗捂了下脸。这法子煮肉喂阿俊,怎么那么埋汰呢?哪里像是给人做吃的?分明像是喂……某种动物。
然而,他胃口太大,精精细细将两百斤肉做出来,她怕自己累死。故此,埋汰就埋汰吧。
阿俊抱着盆子,走到院子中间,发现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小桌子还没搬出来。便抬起脚,准备进屋里去吃。
被祁朗拦住了,说道:“我进屋去搬桌子,你就在院子里吃。”
他们还打赌呢,必定要亲眼看着他吃才行。这样无论他吃下去也好,吃不下去也好,总归是大家亲眼见证的,谁也别耍赖。
不一会儿,祁朗一手提着桌子,一手提了小木凳,在院子中间摆了:“坐这吧。”
阿俊便抱着盆,往桌边走去。将盆往桌上一放,伸手从盆里抓了块肉,就往嘴边送。送到一半,才要张口,又放下了。抬起头看向祁朗等人,说道:“你们别看着我。”
“那怎么行?小子,我们都要亲眼看着你吃下去才行。”一个侍卫说道。
这些人里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阿俊的身世。准确来讲,满院子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涂菲媛,也个是斐烈。其他人只当阿俊是个长得好看的普通少年,说起话来便不讲究了。
“你们不要看我。”阿俊拧了拧眉,有些不悦。
李氏一看,也觉得不像话,走过来撵人:“你们看着阿俊,他吃不下去的。再说,他还能作假不成?家里就这么大,他要作假,也没地儿去做。你们别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众人被李氏一哄撵,就散了。只有祁朗和斐烈还站在这边,虽然也朝阿俊看过去,好歹不是十几个人一齐盯着了,阿俊也就不那么介意了。皱了皱眉,便埋头啃起来。
这时,见到他吃东西的样子,两人都有些惊讶。只见阿俊吃饭极快,仿佛牙齿极锋利,肉一咬就烂,嚼两下就咽下去,毫不费力,就如同普通人嚼馒头似的。一块肉,不几下就被他吃干净了。拿起另一块,又开始吃起来。
半盆肉,就在祁朗和斐烈的注视下,很快消耗掉。这时,其他人也渐渐围了过来。等到阿俊把一盆肉全都消灭干净时,看向阿俊的目光,全都变了。
“老天爷,他怎么吃下去的?”有人看向阿俊的肚子,但见平平的,不见丝毫鼓起,忍不住惊讶说道。
这可是一盆肉啊,煮之前有二十斤的,就这么被他吃着玩儿似的,全都咽下肚了?互相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然而,这是他们亲眼看见的,并不是假的。
“该不会是变戏法吧?”一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又看向桌上。但见那盆里依然是空的,而阿俊意犹未尽地擦着嘴,直是愕然。
李氏虽然一早知道阿俊的胃口大,但是见他毫不停顿,一口气吃掉二十斤肉,也是惊讶得不行。这,这太不可思议啦!
“媛媛啊,阿俊,他怎么能……”李氏看了一眼阿俊,只觉得那张好看得令人心都化了的小脸儿,忽然恐怖起来。走到涂菲媛身边,小声儿说道:“阿俊,他莫不是妖怪变的吧?”
李氏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满院子人都听见了。只见众人低低笑了几声,涂菲媛的脸色微微沉了沉,视线一转看向阿俊。阿俊坐在桌边,低头摆弄着衣裳,虽然面上没有神情,却叫人觉得落寞。
“他,是妖怪?”涂菲媛嗤了一声,“哪有他这样傻乎乎的妖怪?”抽时间要跟李氏说一声,叫她别自以为是地说悄悄话了,多尴尬。口里把之前糊弄祁朗等人的说辞,那个前朝大力士的事迹,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有些人就是天生神异,这是老天爷给的天赋,怎么能说人是妖怪?”涂菲媛不觉语气带了埋怨,看向李氏说道。
李氏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小孙女儿信誓旦旦,阿俊并没有问题,她也就信了。
小孙女儿这样聪明,她认定的事,一定不可能有错儿。再看阿俊,便没有那么可怕了。又见他瘦得厉害,垂首坐在桌边,低头摆弄衣角,愈发觉得心里都化了。等这锅肉煮熟了,李氏便帮忙将肉盛出来,端到阿俊的身边。
“谢谢奶奶。”阿俊低着头,娇娇的声音说道。
这盆肉上来,他的速度慢了一些,但仍是一会儿就吃完了。
众人看得几乎惊掉眼珠子。
等到阿俊吃掉一百斤左右时,祁朗忽然说道:“我们要不要加大赌注?”
“怎么加?”有人问道。
祁朗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洗三天袜子,改成洗十天袜子。”
“大人,您怎么看?”其他人不敢吭声,因为洗三天袜子的规定,还是斐烈说的,便又问他道。
斐烈沉黑的眸子扫过来一眼:“加。”
“还有没有人改主意的?就这一次机会,再也没有了啊!”祁朗听斐烈应了,更加兴奋起来,招手喊众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看看阿俊,又看看斐烈,最后只有两个人改了主意。于是,连同祁朗在内,一共五个人认为阿俊能吃完。连同斐烈在内,一共十个人认为阿俊吃不完。
一盆盆肉送上来。
一百五十斤。
一百八十斤。
两百斤。
等到傍晚的时候,祁朗等人跟涂菲媛进城,提回来的两百多斤肉,全都进了阿俊的肚子。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看着阿俊抹抹嘴,站起身来,目光全落在他的肚子上。但见那里平平如也,不见丝毫鼓起,一时间全都跟见了鬼似的。
“你说,他都吃哪儿去了?”一人拍着祁朗的肩膀说道。
祁朗扭头说道:“我咋知道?”说完,眼睛挤了挤,“结果已经出来,输的人,你们就轮流洗袜子吧,哈哈哈!”
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笑声。另外赢了的四个人,全都没有笑。输了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祁朗的笑声一顿,才觉得有点冷,只见斐烈沉黑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便转身往营帐里走去,忽然打了个颤,暗叫不好!
他一时得意,竟然站到大人的对面去了!
“咋办,竟然赢了!”身后,一人懊恼说道。
“还打算输一把,洗袜子讨好大人的,唉!”另一个声音说道。
祁朗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转身道:“你们——”
“我可不敢叫大人给我洗袜子。”一人推开祁朗,往营帐里去了。
其他人跟在后头,也都往营帐里去了。只留下祁朗,进退不得,好不尴尬。
“哎哟,累死我了。”灶边,涂菲媛没有理会这边的事情。终于把买的肉都煮好喂进阿俊的肚子里,算是完了一个心事,起身走到院子里,舒展舒展坐得僵硬的骨头。
阿俊走过来道:“媛媛,我给你捏肩膀?”
“好。”涂菲媛瞥了他一眼,欣然应了。臭小子的手艺,当真是好。也不知道他咋就这么聪明,学啥会啥,还如此精通?坐到桌边的小木凳上,由着阿俊给他捏起来。
阿俊不仅给她捏肩膀,还轻轻敲着背,连胳膊也没放过。又蹲在地上,打算给她捏腿,被涂菲媛制止了:“捶背就行。”
“媛媛,我都给你捏捏吧?”阿俊的目光落在涂菲媛的屁股上说道。媛媛坐了那么久,屁股肯定坐麻了,应该捏一捏、揉一揉。心里想着,眼神就带了出来。
涂菲媛黑了脸,直想骂他臭流氓。然而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又骂不出口,只是没好气地道:“捏背就行,你听不懂啊?”
“哦。”阿俊眨了两下眼睛,垂下眼睛,又给涂菲媛捏肩捶背起来。
眼看他任劳任怨,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涂菲媛有时候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他毕竟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她这么压榨他,似乎有点残害花骨朵的意思。
“你吃饱没?”涂菲媛微微扭头,看向身后轻声说道。
阿俊给她敲背的动作顿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想应一声“嗯”,然而肚子里传来的感觉,又告诉他不应该“嗯”。
这一停顿,涂菲媛便知道了,不由得皱了皱眉。看来还是买少了,他说能够吃掉一头牛,真不是打谎。因而低声又问:“你吃了几分饱了?还饿得难受么?”
“不难受了。”阿俊说道,又给涂菲媛捶起背来。
涂菲媛顿了顿,说道:“明天带你去干娘家,吃一顿饱的。”
“嗯!”阿俊娇娇地应道,漆黑清亮的眸子,带着一抹欢快与期待。
涂菲媛不由得想起李氏的话:“阿俊该不会是个妖怪吧?”他就算是个妖怪,也是天下间最单纯的小妖怪。脑中浮现阿俊替她受苦的模样,心中一软。他也是天下间最傻的小妖怪。
因着涂菲媛累了,晚饭便由李氏来做了。李氏做饭不讲究,十几口人等着吃饭呢,她若是顿顿精细地伺候着,一把老骨头都要累散了,便只以做熟为主。
众人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他们亲眼看着涂菲媛累了一下午的,便也不强求,只冲着涂菲媛喊道:“涂姑娘,你答应我们的酒呢?”
“这就给你们拿。”涂菲媛把饭菜端到桌上,便又拿了两只碗,进去倒酒了。
众人期待地等在院子里,不多久,看见涂菲媛端着两只碗出来。还没走近,便闻到一股清甜的酒香气,忍不住说道:“涂姑娘,这是什么酒,我们从前怎么没吃过?”
“这叫葡萄酒。你们从前没吃过,因为它才刚刚问世。”涂菲媛笑着走过来,把两只碗递过来,“我就酿了少许,并不多,只能分给你们这些。若还想喝,等我再酿出来,请你们喝。”
祁朗接过一碗,先递给斐烈,又接过一碗,自己喝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亮了:“怎么有这样的酒?”
闻着清甜,入口火辣,入喉却滋润。咽下肚里,也不觉得烧。
“还是红色的酒!”旁边,一人凑过来看见了,兴奋地催促祁朗,“你快喝,我们等着呢。”只见祁朗仰头要喝,又按住他的手,唯恐他喝多了,其他人没得喝。
祁朗喝了两小口,意犹未尽,不停咂嘴回味着。再看别人喝着,只想抢过来一饮痛快。扭过头,走到斐烈身边,问道:“大人,味道怎么样?”
谁知,斐烈却不理他,抬脚走到涂菲媛身边,说道:“涂姑娘,可否求一小壶酒?”
涂菲媛微微一讶:“可以。不知王爷作何用途?”
“我进宫献给母妃。”斐烈说道。
涂菲媛本就感谢他亲自带侍卫保护自己,听到这样的要求,自无不应,只道:“王爷何时要?”
“明早。”斐烈说道。
涂菲媛点点头:“我现在就给王爷去装。”走到屋里,寻了一只小罐子,倒了约莫一斤酒出来,抱出来递给斐烈:“这酒虽然不辣,却有些后劲,饮的多了,难免头痛不适。”
“我记住了。”斐烈点点头,接过来。垂着眼睛,俯视身前的小姑娘。才到他的胸口,软软嫩嫩,好似一团会走路的豆花。不知不觉,又觉得喉咙渴。他连忙收回视线,又对涂菲媛点了点头,便托着酒罐回了营帐。
涂菲媛走回桌边,准备吃饭,才刚坐下,便被阿俊扯了扯衣角:“媛媛,我也要喝。”
“你喝干什么?”涂菲媛不理他,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阿俊不依地继续扯她袖子:“他们都喝了,就我没喝。”
“爷爷奶奶也没喝呢。”涂菲媛说道,继续吃饭不理他。
阿俊抬头看了一眼涂老头和李氏,说道:“媛媛,爷爷奶奶和我也要喝。”
“不给喝!”涂菲媛被他扯烦了,抬头瞪他一眼。
阿俊说道:“你不是说要锻炼我的酒量,要我千斤不倒的?”
涂老头一听,呵呵笑了:“什么千斤不倒?那叫千杯不醉。”
“哎哟,只怕有一日,阿俊真能‘千斤不倒’。”李氏看了阿俊一眼,将下午阿俊一连吃了两百斤肉的事,对涂老头说出来,“老头子,你说,他真的不是妖怪吗?”
李氏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阿俊听得清楚,垂了垂眼睑,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吭声。只是松开涂菲媛的袖子,低头乖乖喝起汤。
“奶奶,我说过了,阿俊不是妖怪,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涂菲媛将筷子往桌上一搁,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
李氏愣了一下,只见小孙女儿把话听去了,有些尴尬。随即一想,小孙女儿都能听见,阿俊难道听不见?更觉尴尬。
“阿俊就算是妖怪,也是最好看的小妖怪。”涂老头呵呵一笑,伸出手来,拍了拍阿俊的脑袋,“好孩子,多吃点,吃得胖胖的,跟媛媛似的。刮大风的时候,就不怕你被刮走了。”
阿俊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涂老头,娇娇地道:“我会吃胖的,爷爷。”
“媛媛该不会生气了?”李氏有些担忧地看向屋里,犹豫着要不要起身,过去瞧一瞧。
涂老头看着老妻,脸上只是笑,不训斥也不安慰。
就在李氏纠结时,涂菲媛走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碗,随着她走近,一股清甜的酒香传来。涂老头的脸上笑得更开了,转过身,接过涂菲媛手里的碗;“先叫爷爷尝尝。”
涂老头不是酒鬼,却也好酒。十几年不曾饮过了,是因为舍不得花钱。哪怕两文钱,就能饮一大碗黄浊酒解馋。
“爷爷,这酒有后劲,可不要喝多。”涂菲媛说道。
涂老头点头:“知道,知道。”把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禁不住满脸的老褶都舒展开来,“真令人怀念。”
大儿子涂大海是个有出息的,还没进京做官之前,常常做工挣钱补贴家里,也隔三差五给他带些小酒。量虽然不多,却都是好酒。爷俩坐在院子里,喝着小酒,虽然不说话,也觉着亲密。后来,涂大海进京做官,回来得少了,虽然还有酒喝,却那种滋味儿了。
再到后来,涂大海失踪,只留下一个闺女,托他们养活。生计艰难,涂老头就没喝过了。此时,又尝到酒的滋味儿,而且是如此别致的酒,别提多开心了。忍不住又连连喝了两口,才放下碗,长舒一口气:“痛快!”
“我也尝尝。”李氏一早就闻着酒香,有些馋了,接过涂老头手里的碗,也喝了一口。才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闻着甜,不还是酒吗?辣的很,不喜欢。”便将碗递给了阿俊。
阿俊终于拿到碗,双手捧着,眯眼笑了起来,张口喝了一口。又一口。又一口。不多久,碗里的酒就见了底。
“好喝吗?”涂菲媛见他一口气喝完了,嘴角抽了抽,眼角却带着一丝笑。
阿俊咂咂嘴,说道:“还想喝。”
“哪有那么多酒给你喝?尝尝味儿就知足吧。”涂菲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阿俊喝了酒,也不闹了,乖乖喝起汤来。
吃过饭后,涂菲媛抱了碗筷到井边,却没有洗,而是等着祁朗一会儿将他们的餐具抱过来,一同洗刷。
说起来,瞧着祁朗的举止行为,涂菲媛愈发满意了。小伙子的人品不错,又勤劳肯干,还会逗人开心。若是真能跟涂玉儿成了,倒是一桩良缘。
“两个,媛媛。”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阿俊娇娇的声音,有些飘忽。涂菲媛转过身,只见阿俊往这边走过来,脚步一晃一晃,微微偏头,口里说道:“三个,媛媛。”
涂菲媛挑了挑眉:“喝醉了?”
“两个,媛媛。”阿俊来到涂菲媛身边站定了,脑袋歪来歪去,好似在数着,究竟有几个媛媛?数着数着,身子往前一跌,势头又迅又猛,嘴唇一下子印在涂菲媛的嘴唇上。
“亲到了,亲到了。”不等涂菲媛怒气冲冲地拍到脸上,阿俊又直起身子,笑得弯起眼睛,好似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还敢装傻?”涂菲媛被他带着酒气的嘴唇亲到,只觉得嘴上也染了酒气,气恼地抹了一把,就冲他打过去:“我怎么告诉你的?你不想活了是吧?”
爷爷奶奶就在不远处,还有侍卫们的营帐也在不远处,还在院子里,他当众就亲她,绝对是故意的吧?涂菲媛想到这里,愈发恼了,准备狠狠给他一顿揍:“耍流氓耍上瘾了?我两百斤肉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不是狗。我是狗剩。”阿俊的身子摇摇晃晃,偏偏从涂菲媛的巴掌下躲过,一下子也没挨着。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对,我不是狗剩,我是阿俊。”
涂菲媛见他装傻,直是气笑了,揪着他的衣裳,非要揍到他身上不可。却在这时,只见阿俊的身子不晃了,微微抬头,看向天上,眼中带了迷茫:“阿俊是谁?我不是阿俊。我是谁?我是……倾城!”
涂菲媛心中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天上挂着一轮明亮的月光,圆滚滚的,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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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捉鹰人就要到啦,阿俊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