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洛尘和萧逸悄悄潜入未央宫,捉了一个内侍询问,皇后她们的尸体果然还未被处理,正停在长宁殿里。
到了长宁殿,洛尘却没有勇气掀开尸体上面的白布,她怕在下面看到阿宝的脸。
萧逸走过去查看了那四具尸体,走过来对洛尘说:“没有阿宝,是皇后、刘妃、苻锦和一个陌生的宫女。”
洛尘觉得自己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在了原处。
“然后我们该怎么办?”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萧逸,自从踏进长安城,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便处于了空白状态。听闻苻坚薨逝的消息后,震惊又难过,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萧逸揽着她出了长宁殿,轻声道:“不如我们直接去会会慕容冲,也许他知道阿宝和离歌的下落。”
宽敞华丽的东明殿在数盏宫灯的照映下亮如白昼,却在极端的安静中无端的透出几分萧索寂寞。内侍和宫女们站立在大殿两侧,安静地似乎不存在一般。
慕容冲斜靠在卧榻上闭目养神,灯光下的侧脸似是用上好的美玉精心雕琢而成,完美而略显冰冷。
“谁?”他突然冷呵一声,一双凤目蓦然睁开,大殿便也似亮了几分。
两道黑影从窗户里一闪而入。
清朗的男声先笑了一声,朗声道:“中山王好耳力。”
这话分明是没有承认他西燕皇帝的身份,慕容冲却未理会,只痴了一般紧紧的盯着另一道纤细的身影,冰冷美艳的黑眸刹那间里似有寒星点点、又似暗潮汹涌,宛如两个光影交错的黑色漩涡。
自己的夫人被人这样盯着看,萧逸表示很郁闷,不过,不容他出声提醒,门外的侍卫们已慌慌张张的涌进了殿内。
慕容冲挥挥手,冷冷道:“都出去。”
惊慌而诧异的侍卫们又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慕容冲起身快步向前走了一步,“洛尘,真的是你?”略有些喑哑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洛尘却只冷冷地看着他,身影一闪,青灵剑已搭在慕容冲的脖颈处,比剑光更冷的是她的声音:“慕容冲,你果然是狼子野心。”
慕容冲微微一怔,唇角勾起一抹似是嘲讽似是苦涩的笑:“洛尘,好像我们每次见面,你都是拿剑对着我,你说,这可算是你对我的特殊礼遇?”
剑都夹在脖子上了,还不忘调戏他的夫人?萧逸再次表示很郁闷,非常郁闷,他掩唇咳了一声。
洛尘的剑又逼近几分,冷冷道:“慕容冲,皇上他待你不薄,你却……”
慕容冲打断了她的话:“待我不薄?他灭我燕国,诛我族人,这叫待我不薄?灭国之仇不报,慕容冲何以立足天地间?何况,这江山,他苻坚坐得,我慕容冲为何坐不得?”
洛尘看着满是愤恨的慕容冲,暗自叹息一声放下了青灵,她带着些无奈说:“慕容冲,皇上他想要做的是给天下百姓一个清平盛世,你想要做的却只不过是报仇罢了。若论气度和心胸,你又哪里及得上他半分?”
慕容冲一时语塞,有些阴郁的抿了抿唇,却没再说出什么。
洛尘又道:“罢了,只盼你也能做个好皇帝。现在我只想知道阿宝和离歌在哪里。”
慕容冲悻悻道:“离歌被乞伏乾归带走了。至于阿宝……我也在找她。”
洛尘看慕容冲的样子并不像在撒谎,正打算跟萧逸离开,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慕容冲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冷声问:“何事如此惊慌?”
那个内侍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禀道:“回禀陛下,长公主……长公主她……”
慕容冲上前一步:“皇姐怎么了?”
那内侍以头触地:“奴才该死,奴才没有看好长公主,长公主不见了。”
慕容冲闻言,一脚踢开那内侍便往殿外走,到门口又驻步回头对洛尘说:“皇姐她有些……我现在必须赶紧去找她。”
洛尘从未见过这样惊慌到有些无措的慕容冲,不知是念着以前的几分情义,还是被他难以表露的真实情感所感染,她鬼神神差的拉着萧逸跟慕容冲一起去找据说失踪了的慕容旖旎
他们是两天后在五将山找到慕容旖旎的。
洛尘做梦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慕容旖旎:她俯卧在半山腰处的一块大石上,发簪跌落,发髻散乱,华贵的衣裙脏乱不堪,裙摆处甚至被山上的荆棘撕破。沾了泥灰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曾经倾国倾城的美艳。可是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美目却变得呆滞无光、痴痴傻傻。
是的,慕容旖旎正痴痴傻傻的抱着一块石头。却又好似怀抱着她唯一的珍宝。
洛尘诧异的看向慕容冲,慕容冲抿了抿唇,低声道:“自从听闻苻坚薨逝的消息,皇姐她便变成了这个样子。”
洛尘又吃了一惊,想不到慕容旖旎对皇上的感情竟如此之深,这时才注意到她嘴里喃喃自语似的叫着:“陛下,陛下……”她嘴里的陛下应该指的是苻坚。
慕容冲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慕容旖旎身上,想要拉她起来,慕容旖旎却更紧的抱住了那块石头,嘴里喃喃道:“不,不,陛下在这里。”
洛尘突然想到,传言皇上他就是在五将山被害的。变得疯疯傻傻的慕容旖旎居然会找到这里,不知这算不算一种奇迹。她上前一步,慕容旖旎抬头看到洛尘的瞬间,却突然尖声大叫起来。
洛尘被吓了一跳,退后抓住萧逸的手。
慕容冲轻轻拍着慕容旖旎的背,轻声哄着她。
慕容旖旎躲在慕容冲的怀里,还不忘偷偷的朝洛尘看,嘴里喃喃的说:“她来了,她来抢我的陛下。”
洛尘、萧逸、慕容冲三人闻言俱沉默了。
最后还是慕容冲将慕容旖旎敲晕才带走了她
慕容冲带人离开后,五将山瞬时空寂下来,萧逸看洛尘一直定定地盯着被慕容旖旎抱过的那块大石,便道:“不如我们去山顶?”
“也好。”洛尘道。
萧逸拦腰抱起她,往山顶飞掠而去。
到了山顶处,正值斜阳已暮、倦云归收,苍茫的暮色里,山河俱寂、夕阳如血。
曾经的盛世繁华、恩怨情仇,曾经的言笑晏晏、别离凄凄俱是宛如一梦。
只有身边的人这样真实,这样令人心安,洛尘靠在萧逸肩头,轻声道:“夫君,这真像是一个梦。”
萧逸也看着远处的寂寂江山,伸手拥住怀里的人,温声道:“嗯,纵然人生如梦,何其有幸,梦与卿共。”
(完)
昆明
2015年11月20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