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残酷的。胡乙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它无情地摈弃了他，并把他推向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人最迷茫的时间，是何时？

初次见证真相的那一刻，是人最迷茫的时候。

知识的尽头，生命的尽头，世界的尽头，所有的一切，就连命运也是那样。

尽头即是虚无，一切都毫无意义。

成为耶和华学院的学生之后，胡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直漫无目的地活着。

他不理解为何而读书，也不理解明知结局已定的人们为何还要继续活着。

死亡是虚无的代表，人会回归虚无，人活着的时间的长短并不会影响什么。

人，究竟为何而活？仅仅是……为了等待死亡，回归虚无吗？

他一直迷茫着，直到他的哥哥，胡甲死在了那片遗迹之中。

黑色的太阳，破碎的天空，紫色的沙漠。

那末日般的场景，即便是如今，他也未曾遗忘。

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是为了什么？

他在已死的他，在祈祷的他，在哥哥的面前知晓了第一个答案。

人是承载着过去而继续前进的航船。人是因为过去而知晓着的一切才行于现在的。

遗忘等于死亡，过往是人所不能缺失的东西。

然而承载着过往的航船最后会触及名为虚无的暗礁，最后沉船于命运的海洋。

命运的终点，是虚无。

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他遇见了于亨。

在自己的哥哥死后，胡乙开始继承哥哥过往的一切。

在他的认知中，只要他承载着哥哥的过往，哥哥就不会死亡。

他一直在艰难地学习着，模仿着，自己那优秀的哥哥，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他。

那是一个雨天，雨滴声就像小孩子胡乱弹奏着钢琴。

雨幕之中，世界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正在休息的胡乙望着窗外的雨发着呆。

直到他看见一个人影，在雨中淡然前进。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看见那个传说中的人。

那个被世人称为佣兵之神，那个疑似得到永生的凡人，那个几乎已经成为人类领袖的男人。

他丝毫不顾及形象，穿着脏兮兮的白色褂子，淋着雨，在无人的街道上行走着。

就像是命运一样，胡乙的心中在那一刻突然涌出一股愤怒。

为何人会成为承载过往的船？为何人会因为承载过往而痛苦？

他不解，就像他不理解于亨可以淡然地行走在雨中一样。

无法理解让愤怒充斥了他的大脑。摔门而去，冒着雨来到于亨身前拦住了他。

他向着他问道：

“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冰冷的雨水浇着他的身体，然而却无法冷却他那愤怒无比的心。

他淡然地看着他，就仿佛他是一朵乌云，一株杂草，盯着他的眼睛，胡乙发现在他的眼中，自己好似从未存在一般。

他举起右手，动作轻柔，如同抚摸自己爱恋的少女脸庞一般抚摸着转瞬即逝的雨丝。

“人总会给自己寻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为什么而活着……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问，因为我们的存在到最后，不过是一抔黄土。死亡让活着变得毫无意义……但是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存在在这里。

少年，要加入吗？

你给自己寻找到活下去的绝佳理由了吗？

愤怒的你，究竟为何而愤怒？

所谓活着，其意义究竟该如何赋予？

胡乙。我来给你活下去的理由，我来赋予你活着的意义，我来让你实现你应该实现的，我们都是命运的奴隶，我们都有着必须要做的事情。

最后，当我们做完我们该做的，当我们回归虚无之时，我们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雨停了，一束阳光穿破了乌云照在了于亨和胡乙的身上，那一刻，胡乙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跟随眼前之人的步伐。

承载过往的船帆不再执着于过往，而是看向了他原本不敢直面的未来。

……………………………

火焰，哀嚎，鲜血。

这些成为了胡乙生命的底色，灭绝数个文明的大罪人，剥夺无数生命的大罪人。

他，真的会得到幸福吗？

有时候，他经常这样问自己，他这种十恶不赦的大罪人，真的会在最后得到幸福吗？

虽有质疑，但从未后悔。

这是他的觉悟，同时也是他哥哥的觉悟。

承载沉重过往的船想要远航，就要付出与之对等的代价。他是被命运摒弃的人，同时也是命运的奴隶，所以他才会以罪人的姿态在这世间行走。

他在最后会死吧，会死的很惨吧。

被挫骨扬灰，被打入地狱，被抹灭一切……

他会死，会死亡，他会抵达名为“死亡”的终点。

这是他说的，这是他答允的。

身为大罪人的他，最后也会如同死在他手中的那些人，死亡。

他会在做完自己该做的一切，然后死亡。

那一定会很幸福吧。

胡乙一直在期待着，期待着自己抵达幸福的终点，他的意义，他的一切，都将被赋予。

他会和他的哥哥一样，得到幸福吧。

哥哥死亡后，脸上的那抹笑容，一定是因为他得到了幸福吧。

人最后的结局不是虚无的空虚，而是幸福，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如此坚信着。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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