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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尚且三窟。
在野外,兔子又往往沦为狐狸的食物。
猾狐集中了一群最聪明的疯子,他们当然明白不留后路的疯狂才是最愚蠢的。
对于赵让的疑问,张宗对身旁侍立的少女耳语一番后,少女便出门而去。
喝了一杯酒的功夫,少女再度回来,手里提着个布袋。
这种布袋赵让见过,是大威官府用来传递公文所用。
分青,蓝,黑三种颜色,其中黑色代表机密等级最高,往往都是极为重要的军情。
少女拿来的这个袋子,正是黑色,里面装着一封边关的塘报。
张宗打开塘报,让少女拿到赵让面前。
“张统领,军情塘报事关绝密,我……”
拗不过张统领坚持,再加上赵让自己也确实揪心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在少女将塘报递过来后,赵让还是认真看了起来。
塘报内容很简单,短短一行字,读再多遍都读不出花来:
“龙帆会已朝北境进发,携金银数万,不日便抵达苏洛城。”
张宗解释道:
“这是太上河沿岸查缉司站楼发来的塘报。”
赵让点点头,顿时放心了许多。
他来第一楼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喝完杯中酒,就可以畅快离开,回家睡个好觉。至于什么怒江帮,龙帆会,自有张统领去处理。
“赵公子没看出这封塘报的怪异之处?”
张宗问道。
赵让打开塘报又读了一遍,内容还是这些,不可能因为他再读一遍就发生变化。
“张统领,这是我第一次看塘报。”
言外之意,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怎么样才算正常,怎么样才算有问题。
“赵公子就当是两位经常通信的老友,平时都会事无巨细地分享生活,直到你收到这样一封信,你会作何感想?”
“那这封信未免有些太简单了。”
赵让不假思索的说道。
塘报里只说了龙帆会带了很多钱,很快就回到苏洛城。但关于他们来的动机,去的目的,一个字都没有提及。若是套在张统领给的例子里,简单得有些过分了!
“说得没错!就是太简单了,简单得像是假的!”
赵让吃惊的问道:
“张统领的意思是,这封塘报是假的?”
张统领摇摇头,回答道:
“我也只是推测。但在我看来,这封塘报之前应该还有许多封才对,不应该只有这么一干巴巴的文字。”
赵让想了想,说道:
“会不会是他们没能探明白?”
张统领斩钉截铁地说道:
“绝不会!”
赵让没有再问下去。
再问,就是质疑查缉司影卫的能力了,这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该说的话。
但世事无绝对,赵让觉得张统领把话说的有点满了。
“即便他们没有探查明白,也该在这之前还有一封,或是几封。”
“查不明白多丢人啊,他们可能不想说!”
西门大壮突然说道。
张统领眼神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丢人总比丢命好。当影卫的,早就忘记自己的脸了。”
“老爷,到时间了!”
一旁静默地少女,突然轻声说道。
张宗看了眼窗外,说道:
“这么快吗?好吧。”
赵让见状,赶紧说道:
“张统领既然还有事,我俩就先告退了!”
和官府中人打交道他浑身都不自在。
“告退”这样的字眼,在赵让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说。
“赵公子稍待,我还有个东西给你。”
说罢,张宗起身引着赵让朝门口走去。
一直走到第一楼的院门口,张宗却都没有拿出任何东西递给赵让。
赵让不由得站定看着张宗。
“是一封口信。”
张宗说道。
赵让立马想到是谁给他的口信。
能通过张宗给他递口信的,也只有一个人——元明空!
出了第一楼,赵让一直锁着眉头。
即便已经睡了两天半,但出门这半天多已经把他睡眠积累起来的能量全部消耗完了。
一直到离开第一楼很远,西门大壮才问道:
“让哥,张宗刚给你了什么?”
方才张宗特意避开了西门大壮。
在赵让看来,这个举动毫无意义。
他也相信张宗绝对知道自己会告诉西门大壮的。
“一封口信,元明空送来的。”
西门大壮一听,却是激动了起来,问道:
“说了什么?是不是让咱们去把怒江帮和龙帆会灭了?”
赵让白了他一眼,刚想骂他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气来,只能淡淡的说道:
“恰恰相反。”
西门大壮挠了挠头,仔细体悟这四个字的含义。
“不把他们灭了,难道要和他们喝酒?”
赵让点点头,说道:
“差不多吧。”
其实元明空的口信说的更加直白,他希望赵让去和怒江帮以及龙帆会做做朋友,以此来搞清楚他们来北境苏洛城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是影卫的事情,和咱们有啥关系?”
赵让很是疲惫的说道:
“有时候就是因为没关系,才好处关系。关系太大,太深,人家就会处处有防备。说的都是假话,你能听到什么?”
这个道理西门大壮也懂。
但懂了之后,连他都觉得为难……
今天刚在街上把怒江帮的帮主,江朗,用烧腊劈头盖脸地羞辱了一顿。等晚上却又去和他们交朋友。
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你得罪了个三岁小孩,人家都会很久不理你。更不用说江朗好歹是一方势力之主。
“要是早知道这样,咱们今天说啥也不该给那老广出头!”
赵让摆摆手,现在说啥都晚了。
还不如想想怎么化解已经结下的梁子。
不过刚才在第一楼,得到的也不全是麻烦。
起码从张宗那里,赵让知道了晴雪没有说谎。龙帆会的确是来了苏洛城,塘报中虽然没说他们来具体要做什么,但很显然,他们已经做了。
成衣铺外加常春园。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赵让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联系。
“晴雪有没有说舒姨什么时候走?”
西门大壮不记得。
赵让也不记得,那就是没说。
顿了顿,赵让对西门大壮说道:
“明天中午,你在洛月楼订一桌最好的酒席,然后让掌柜的做一封最好的请柬,送到常春园去。”
西门大壮答应下来,随后问道:
“你要请舒姨吃饭?”
赵让点点头。
他觉得既然龙帆会从舒姨那买下了常春园,还把怒江帮推到台前,说明舒姨和他们一定接触很多,至少比他和西门大壮多多了。
先前舒姨没有明说自己要走,也没有告诉赵让常春园已经转手,肯定是有多方的考虑。
但现在赵让已经从其他地方知道了这件事,便能就此和舒姨挑明,让她把知道的关于怒江帮和龙帆会的事一股脑都倒出来。
“让哥,这样不是就把晴雪那姑娘给出卖了吗?”
“虽然那姑娘不太老实……”
赵让转身冲着西门大壮打了一巴掌,说道:
“你是不是傻?咱们从查缉司那得来的消息,和晴雪有什么关系?”
“舒姨也不知道我们在小安那又见到她了。”
西门大壮这才反应过来,说道:
“是哦!查缉司那她又够不上去问。”
“那咱们现在干啥去?”
赵让没好气的说道:
“还能干啥,回家睡觉!”
西门大壮住在赵让对面的屋子里,他一进屋,很快就吹灭了烛火,不多时,鼾声就从打开的窗户里传了出来。
赵让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将今天出门遇到的事情仔细梳理了一番,发现自己的的确确已经又掉进了另一个大事端里……
苦笑着摇摇头,他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主动去找麻烦i显然并不是个好习惯。
虽然帮那个卖烧腊的老广是出于义愤,但这件事换个法子,是不是会更好?
赵让信誓旦旦地对西门大壮说,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可他自己何尝又不希望能有。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看今天张宗的态度,要是赵让不去找他,他早晚也会来找自己。
“塘报……”
赵让小声嘀咕道。
要不是张宗提醒,他根本没有看出那封塘报有什么古怪。
想着想着,赵让翻身下床,对着门外喊道:
“雨惜在吗?”
“在,少爷!”
雨惜推门进来,揉了揉带着困意的眼睛。
昏黄的灯火下,让人的五官有些模糊。这么一看,雨惜和张宗身边那名侍女却是更像了!
“雨惜,你有没有姐妹啊!”
赵让玩笑着问道。
雨惜听后强打起精神,说道:
“少爷还不知道吗?我是老爷买回来的啊,别说姐妹了……父母都没有!”
赵让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无根的浮萍,随风飘泊,总是让人心酸。
“去把老爷的书房打开,我有点事要忙一阵。”
雨惜点点头,转身去取钥匙。
赵让的老爹最为赵家的族长,他的书房除了自己以外,旁人都不能进去。
除了赵让。
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是欣赏,也抱有极大的希望,所以专门说过赵让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去他的书房,不需要经过他本人同意。
“少爷,大晚上的,您要忙什么啊?”
雨惜举着烛台,陪着赵让走进书房。
赵让四下看了看,说道:
“没事,你去吧。给我泡一壶铁观音,泡浓一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