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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元明空来的一伙儿人直到进入黑街后,才放松了下来。看来整个黑街已经全都被他们控制住了,否则不会这般有恃无恐。
想来也十分正常。
黑街想要在单夜国的王城存在下去,光靠阿奇滋一个人是绝对护不住的。就算加上海迪耶这位西域剑豪、落日马场之主也不行,必得有更上层的默许。
现在那位国师权倾朝野,连国主都许久未曾露面。阿奇滋的黑街显然没有海迪耶的落日马场重要,他若是想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话,阿奇滋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春华楼的虚掩着,但他们根本没有走进去,而是顺着院墙走到了后边,这里有个小小的院子,种了几棵白杨树。
树下有几套桌椅,但全都空着。
院子里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坐下。
元明空扫了一眼,就看到熟悉的面孔。
西门大壮那壮硕的身影尤为醒目,他冲着元明空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很是焦急,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元明空皱起眉头……虽然他和西门大壮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他绝对不是这种沉得住气的人。连自己都是被强行押过来的,他绝对不会是自愿过来。
按照他的脾气秉性,就算拳头讲不出道理,嘴巴也该不停的大喊大叫才对。
“他怎么了?”
元明空问道。
带他来的人中,一人出来解释道:
“你是说这个死胖子吗?”
元明空很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的朋友,但情势所迫,没有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死胖子太吵了,吵得我们都头疼,只能让他安静下来。”
元明空带着怒意质问道: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想让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说话,最彻底的办法就是把他变成一个死人。
西门大壮好端端的站着,明显不是个死人,那让他闭嘴的办法……
“放心,只是给他吃了点药而已。等到了赴宴的时候,他差不多就恢复了。”
“赴宴?”
元明空发出了和赵让在西北市集的泰和居中一样的问题。
“你们大费周章的把我们‘请’来,就是为了请我们吃饭?”
元明空把请字咬的很重。
因为他不觉得这些人有这么好心,更不用说请人吃饭也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没错,赴宴。”
回答的人微微抬起头,望向王宫的位置,脸上浮现出一抹狂热的虔诚。
看到这幅表情,元明空就知道他们一定都是破败神教的人。
看来这场“鸿门宴”也是破败神教主导的。
再结合起王城中的禁卫,以及黑街中的变故,破败神教应当已经全然掌握了整个单夜国,今晚是收网的时刻,而他们都是网里的鱼,只能在案板上旁观这一场命不由己的盛会。
猜出了大致情况后,元明空走到了西门大壮身旁,轻轻拍了拍他胳膊,以示安慰。还让他仔细看看周围的人。
西门大壮虽然说不出话,但心里全都清楚。知道在这样的关头元明空一定不会做无用功,便听了他的话,渐渐平稳了情绪,然后仔细看起周围的人。
随着元明空的到来,除了赵让外所有人的聚齐在了这里,包括海迪耶和阿奇滋。
先前西门大壮总觉得少了什么,但脾气上头,让他只顾着挣扎咒骂,根本没来得及细看。
这会儿再一瞧,他发现人群中却是少了两名姑娘的身影——叶三娘和元可欣。
西门大壮咧嘴笑了起来。
叶三娘在他心中可是真正的神仙,还是让哥的女人。
只要神仙还在外面,就一定有手段把他们都救出去,心里顿时就不着急了,看向这些拿刀胁迫他们来的西域人,眼神都从愤恨变成了轻蔑,甚至有些渴望一会儿的宴会。
骨子里喜欢热闹的人,光看热闹已经不够过瘾了,最好是自己能参与其中。
海迪耶和阿奇滋深深地看了眼元明空,互相之间都没有说话。
日头越来越西,把白杨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早归的鸟落在树枝顶端的窝里,开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交流一天的见闻和收获。
众人在小院中获得了暂时的祥和,与之相反的是这群西域人却越来越焦躁。
元明空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偷听他们之间的讲话上,可惜他们但凡说话,就会刻意拉远距离,背过身去。元明空不仅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到他们嘴唇的动作。
直到白杨树的影子已经横跨整个小院,即将越过院墙,朝更远处延伸时,先前回答元明空问题的西域人才对手下说了句:
“差不多到时间了!”
手下面有不甘,但还是没有回嘴顶撞。应了之后,从外面拿回来一口镶着黄金和红宝石的木箱子。
巷子里装着好几个锦盒。
这般奢华的装饰以及叠床架屋的构造,让元明空都有些瞠目结舌。在他印象中,父皇的玉玺也没有这样繁复的放置。
“这是……请柬?”
锦盒里装着的是小院中众人的请柬,和赵让那封一模一样,都是有题头,没有落款。
“赴宴当然要有请柬了!”
西域人头领说道。
元明空笑笑:
“你们办事还真是周到。”
头领脸上再度浮现出虔诚的神色,梦呓般说道:
“教主的伟力通天彻地,当然周到。”
背负着夕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黑街出发,去往宴会之地。
他们走进黑街中一家毫不起眼的铺面,身为黑街之主的阿奇滋都不知道这件铺子里竟然隐藏着暗门,可以径直通往外面。
元明空看到阿奇滋仿佛一下衰老了十岁,周身全都散发着颓唐和衰败。
对此,元明空只有深深地叹口气……此刻阿奇滋的心情,和他当初得知自己的封地竟然是一块“飞地”时一样。
同时天涯沦落人。
元明空默默打定主意,一会儿不管宴会是个怎生光景,他都要和阿奇滋好好喝几杯。
这是他们最后的痛快也说不定。
暗门后的过廊长且昏暗,走着走着就会头昏脑涨,与行尸走肉无异。
谁都没想着走出去这条过廊是怎样的豁然开朗,只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长到足以让耐性最好的人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当真的走完这条过廊之后,眼前的景象让元明空都唏嘘不已!
一座拔地而起的阁楼建在水上,四周的水面里,种了许多荷花。
这个季节在大威南地的荷塘中,正是荷花大放的时候,没想到在几千里外的西域竟也能见到这种景色。
以西域的温度,这些荷花必得一年一种,因为它们根本无法抵御这里冬天的酷寒。
但最令元明空惊异的,还不是这些荷花,而是这座水阁。
在大威国力最为强盛的时候,先皇也曾想修建一座水阁居于中央的园林,但终究因为花费过大而未能实现。
想单夜国虽然位居西域上四国,但凭国力,即使现在大威分而治之,仍旧比其强盛许多倍。
大威未能做到的事,单夜国却早已拥有,他这位七皇子怎能不唏嘘?
宴会的席面摆在水阁里的大厅中。
围绕着大厅的墙壁,站着一排赤膊着上身的精壮汉子,各个都和西门大壮差不多高。
他们手头腰间具无兵刃,紧握的双拳骨节突出,赤裸的上身筋肉分明,一看就是修炼外门硬功的好手。
风吹过,带来淡淡的荷花香味,冲淡了些大厅中压抑的氛围。
大厅对过纱帘掀起,上面挂着的宝石闪烁起一阵慌乱的光芒,刺的元明空眯起了眼睛。
纱帘再度恢复平和,赵让的身影蓦然出现。汪三太爷站在他身旁,汪晓山则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
他脸颊的肿胀已经消退了,但他心里的伤痕却没这么快愈合,所以他仍旧低着头,生怕旁人从他脸上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你也来了!”
元明空走向赵让说道。
相比于元明空看到自己后的如释重负,赵让则轻松淡然的多。以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语气,和他开起了玩笑:
“这话别说,不吉利!”
元明空哑然:
“你还信这个?”
赵让回答道:
“就这句话信。”
元明空好奇起来,追问道:
“这句话有什么特别?”
赵让说道:
“我家对街上有个很大的棺材铺,里面放着一块匾额,就写着这四个字。”
元明空撇了撇嘴:
“那真是有些不吉利……”
“但这老板也实在是不会做生意,哪有这样诅咒客人的!”
赵让摇摇头说道:
“人家说的也是大实话,这一关谁能避的过去?要说不讲究,他还算是挺收敛了。”
“怎么个收敛法?”
赵让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一般匾额是挂起来的,但老板却是把它藏在柜台后面。”
这么个讲究法,元明空还是不能理解。他觉得要是老板不报这个心思,为何要去定做这么一块匾额?定做了还要偷偷摸摸放着,却是又当又立,还失了坦荡。
可这世道哪里是能这么分开来算的?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就像以前赵让觉得快乐必须得是一整天,十二个时辰的事。现在他却念叨只要一天中有一个时辰完全没有麻烦和烦恼,那这一天就可以算是很幸福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