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忱来寻阳楌,却不是他自己有话要说,而是受堂兄夏恒之托,专程来请阳楌去说话的。
“夏总管让奴婢来这里看着,请公子移步国主的书房,说有话要与公子私下说。”夏忱略有些无奈道,“哪想到三王主、四王主并二公子都回去了,想必大公子如今也不好走开了。”
自从阳楌清醒过来,决意撑起高阳国,夏忱等人便不再以“国主”称呼他。国主之位虽势必要阳楌来坐,但也要经过长老合议,行过祭天礼,问了天意才行。
当初叫的那一声“国主”,不过是情势所迫,为了让阳楌醒神,不至于大家都手足无措罢了。
阳楌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因此众人仍称呼他为“公子”,他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心安,对众人能谨守分寸十分赞赏。
“可说了是什么事么?”阳楌一边说,一边往四周看去。
他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自己却忽然走开,而夏忱又做不了主,再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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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出些乱子来。即便待会儿有几个弟妹在此守灵,也总不如他自己在这里安心。
夏忱看出阳楌不放心,怕他不肯离开,耽误了正事,只好答道:
“奴婢只知dào
是要说些旧事,究竟是何事,因夏总管并未明言,奴婢便也不清楚了。”
阳楌闻言果然心中一动,想到夏恒跟随父亲多年,又是宫里的老人,想必知dào
些隐情。
即便不知dào
,也总能猜出几分。
片刻后,阳杺带着阳枍先回来,阳楌嘱咐了阳杺几句,自己将世屋内外又大致看了一遍,拜托了夏忱帮忙照看,便往阳曦的书房去了。
才刚进门,就看见夏恒站在中间,看着墙面发着呆。
阳楌顺着夏恒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一面空空的墙。他不禁一愣,隐约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皱眉想了一想,才意识到是少了之前那柄剑。
阳楌心中大恸。
想必父亲就是用那柄剑自尽的罢?
“夏内侍看什么呢?”阳楌轻声问道。
听到阳楌的声音,夏恒才知dào
他已经进来了,忙转身给阳楌行了大礼。
阳楌亲自上前扶起夏恒,请他在胡椅上落座,夏恒却不敢做,推辞了半天,坚持站着与阳楌说话。
“奴婢方才在看墙上的影子,哪里从前悬着一柄宝剑,是大公子的曾祖父留下来的,一代一代传下来,一直传到了老国主手里。”
夏恒所言“老国主”,指的是阳冀、阳曦的生父,也是夏恒的第一个主子。
见夏恒没有要他搭话的意思,阳楌便不多嘴,只静静在旁听着,等夏恒继xù
说话。
夏恒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一般,继xù
道:
“老国主是因病薨逝的,早数月便知大限将至,因此将国事早安排妥当。当时奴婢就在旁边,他没什么放心不下,只说他的两个儿子都让人不能放心。
“前国主性情太过刚硬,国主——也就是大公子的父亲——太过绵和,又都多情,怕都不是长寿的命。
“奴婢不懂那么多,只宽慰了几句。老国主便指着这柄剑,说此剑虽是好剑,然戾气太重,两位国主都镇不住。
“听老国主说,他此前与大巫扶乩,占出此剑与高阳气数相关,若留之恐有灾祸,因而有此疑虑。
“奴婢虽是昆吾族人,却不懂扶乩占卜,听说此剑不详,便问老国主为何不将剑丢了,或许高阳国就不会有事。老国主却只是笑笑。”
夏恒说到这里,故yì
一顿,轻声问阳楌道:
“大公子可知,老国主因何发笑么?”
阳楌见问,苦笑一声,道:
“既然是老国主与大巫扶乩所得,可知天意如此,想来不是丢了一柄剑便能了事的。若逆天而为,恐有更大的祸患,也均未可知。”
夏恒微微一笑,道:
“是啊!老国主也这般告诫奴婢,说高阳国敬的就是天,只能顺应天意,哪能逆天而行呢?
“那剑传给前国主,前国主果然英年早逝,前国主死后,宝剑自然传给国主。岂料国主因心中有愧,竟一直将此剑悬于书房,想时刻看着以为念。
“奴婢看着就心慌,可是想到老国主说的那些道理,奴婢便只能把当年扶乩的事都瞒着。哪知最终竟是用此剑自刎的。
“‘景星见,黄龙出,剑刃血,绝大巫’,这是当年得的乩文。如今宝剑已经血刃,接下来,想必就是大巫辞世了。
“高阳国虽有众多长老,但能知天意的,称得上‘大巫’的,如今倒真仅大巫一人而已。
“待大巫离世,公子便放下这高阳国,教众人散了,也焚了那些秘术古籍罢!
“大巫通天彻地,若不是怕我等生了逆天之心,或许不会在前国主身亡后便不问世事,奴婢今天便也不会越俎代庖,把原该大巫说的话都说与大公子了。
“天意要亡昆吾,不教再传巫术,公子切不可妄为,不顺天意。奴婢只有这一句话,也是老国主的心意,还望公子谨记。”
听说还有这般详细的乩文,阳楌不禁心生绝望。他愣愣地看着那边空墙,心里也忽然空落了起来。
夏恒把话传到,便恭请阳楌回去守灵。
阳楌惦记着世屋的情形,便也不多留,失魂落魄地往世屋走。
他一面走,一面仔细回想夏恒方才的话。天意虽不可违,但要他放qì
一家人,将好好一个高阳国遣散,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景星见,黄龙出,剑刃血,绝大巫”……
只说“绝大巫”,大巫如今不过一人,天意未必绝的是高阳一国罢?即便要散了以占卜立国的高阳,族人性命也未必不能保。
阳楌打定了主意,竟然来了劲头。因存了私心,怕族中长老知晓当年扶乩一事后会反对,阳楌不敢与旁人商量。他对任何人都没提过乩文,只自己在心中想着如何应对。
待阳楌回到世屋,阳槿也早换好衣裳过来了。几人一齐守灵,哭了一整晚,让人听见便觉可怜。
卯初时分,出去的宫人得了麻布,赶忙交给针线上的缝制丧服,令备了哭丧棒等物。
卯正,四人按礼换了丧服,继xù
跪在灵前。
辰初时分,二层棺木齐备,阳曦停灵妥当。
阳楌这才来请高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