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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春阳暖照,枝头冒出了新意,柳条更是发了新枝,清风扶柳,婀娜多姿,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次赏花会依旧在双子楼举行,叶昀受了邀请,一早来到了穆蓉的屋子,穆蓉坐镇看着丫头打扮她。
“穿那套胭脂红!”穆蓉指挥着,
“不要,娘,这件月白色的褙子挺好的!”叶昀嘟着嘴反驳。
“不行,你整日不是月白色,就是天青色,到底还是不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了!”穆蓉从坐塌上起了身,扶着肚子来到叶昀跟前,“今日是什么会你难道不知道?人家山东的姑娘都来挑衅了,你身为我大雍第一个异姓县君,难保她们不对你发难,你给我打扮地漂漂亮亮,不然不让你出门!”
叶昀手一摊,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注视穆蓉的神色,“那敢情好,我正不想出门呢!”叶昀伸了一个懒腰。
穆蓉顿时气得没脾气了。
管事嬷嬷笑着回来劝话,“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别把夫人气坏了,赶紧换衣衫吧!”
叶昀眨眨眼,拉了拉穆蓉的衣角,撒了个娇,穆蓉哪里还有气。
“你这么调皮,我看你爹爹说得对,你就留在家里招婿算了!”穆蓉故意气她。
叶昀毫不在意,越发得意起来,“那正好,女儿不想离开爹娘!”
“你呀!”穆蓉心又软了,开始给她挑衣衫,“你不肯穿胭脂红,也不许你穿月白色,就穿这件鹅黄色偏帛,加那条石榴色长裙!”
“娘,我不喜欢红色…”叶昀嘀咕着,指着另外一条裙子,“就那条湖蓝色的挑线裙吧!”
穆蓉最终是抵不过小女儿的撒娇,吩咐丫头给她穿戴,后来自己又挑了一件蓝色孔雀的头面。
“把这个戴上!”穆蓉再次指挥着。
此时叶昀已经穿好衣衫,正被画屏拉起来抚顺裙子呢,抬眼看见那么厚实一件头面,整个人都恹了,她鼓着腮帮子道:“不要,太重了,我走路都不好走!”
穆蓉被气得不轻,“那就戴两头珠花!”
“跟个小孩子似的,我也不要!”叶昀瞪眼。
穆蓉一口气呀,噎了喉咙口,一屋子丫头婆子见娘俩吵得欢快,都咯吱咯吱笑了。
最终叶昀自己挑了一支碧玉簪子,在发髻上嵌了几朵细小的花钿,带上了一堆碧玺耳珠,晶莹绿透,十分衬她白皙的肤色。
穆蓉见她这番打扮,虽然不明艳,却格外清爽漂亮,再配上那略婴儿肥的双颊,整个人越发活泼可爱起来。
这让她想起了在扬州,女儿为祸扬州城的情形,穆蓉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好,去吧去吧!”
叶昀披上一件妃色披风,亲自系着带子,“娘,待会会看到姐姐,你有话带给她吗?”
“没有,你们好生玩便是!”穆蓉摸着肚子笑意融融。
叶昀就这样开开心心出了门。
明明今日要见到那个情敌,她却很开心,不应该生气吗?叶昀坐在马车上十分懊恼,却偏偏生气不来,要是荀筠看到她笑盈盈地,一定会气死。
哼,她偏要笑,为此叶昀还愣是鼓出了两个小酒窝。
画屏看着她直笑,“姑娘,今日你一定要打败那个什么李姑娘,让她横行霸道,人还没来京城呢,气派比谁都大!”
叶昀神色淡淡没说话。
倒是另外一个小丫头开口了,“谁说不是呢,画屏姐姐,我看那个李姑娘是仗着太后赐婚又是嫁给荀公子那样的绝色人物,她就嘚瑟了!”
叶昀看了一眼小丫头,嘴皮直抽,“绝色”…荀筠居然被人用这样的词,他知道了该笑该哭。
家里只有画屏知道她与荀筠的关系,其他人一概不知,不过画屏也没意识到小丫头用词不当,两个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无非是说那个李君君多么高傲,怂恿小姐去把李君君比下去。
“你们俩别闹了,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叶昀前世什么人物呀,白坚下棋都下不过她,她会跟一个山东的世族女争长短?
如果不是跟雅致之人陶冶情操,其他没有特殊目的的事,她不会出手。
今日她参加赏花会除了是碍于面子必须露个脸外,还想乘机跟荀冲谈一谈边疆守关大奖甄选的事。太子不想让荀冲舅舅担任,那么总得有个人吧!
马车行驶到大街上时,忽然停住了,外头似乎有人跟跟着的嬷嬷说话,过了一会,嬷嬷掀开帘子递给叶昀一个紫檀木盒,“小姐,刚刚一个孩子送来一样东西,说是他主子给您的!”
叶昀十分奇怪,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瞧,赫然发现是一支玉蝉,十分通透如宝玉的玉蝉。
叶昀一下子,酸了眼眶,眼泪汹涌而出。
前世她被勒死前,苏游曾问她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物,她说她喜欢玉蝉,性高洁。
苏游就点了点头,苏游每一年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都是亲手做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是他亲手雕的玉蝉,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画屏和小丫头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一个还补妆。
叶昀全然没有在意。
她倒是忘了,今日是她前世的生辰,而她这一世的生辰在下个月十六。
苏大哥永远是最了解她最贴心的那个。
叶昀幸福地笑了笑。
因今日来客很多,都是名门公子小姐,又是太后吩咐皇后举办的,格局大,格调高,故而在岸上的入口处设了人检查名帖方能一一放过,而且每个小姐只能带一个丫头一个嬷嬷。
此事依旧由皇城司承办,只是这样盛大的宴会,历来都会请世家承办。
既然是皇后安排,为了让殷孝珺露脸,自然由殷家来协办。
事实上在门口检查名帖的就是皇城司和殷家的人。
叶昀今日因打扮的缘故,来的有些晚,她抵达门口时,大部分姑娘已经进去了。
别人些许不认识叶昀,可偏偏今日在门口等着的是殷逸的长随,他家主子的心事没人比他更清楚,老远看到叶昀下马车时,他就屁颠颠地过来。
“叶姑娘,叶姑娘,您可来了,一路上累坏了吧!”长随薛攀体贴地问着,
因常日殷逸冷峻不爱说话,薛攀倒是伶俐,经常替殷逸说话打圆场,殷逸又十分信任他,故而他在殷家上下很有体面。
画屏见惯了京城各家权贵公子在自己小姐面前讨好哈腰,故而见到谁下巴都抬得高高的,边扶着叶昀往门口走,边冷眼瞧他。
“你倒是个伶俐的,眼儿尖,会说话,比十二殿下身旁的那个陈敏讨喜!”画屏有模有样道。
陈敏事实上更会办事,只是嘴皮子没薛攀会说而已,叶昀摇摇头,嗔了画屏一眼。
薛攀得夸,越发高兴了,“哎哟喂,要是我家爷知道叶姑奶奶夸了小的一句,不知道嫉妒成啥样呢!”
画屏闻言拿着袖子甩了甩他,“你胡说什么,我家小姐可半个字没说,你别瞎赖!”
“嘿嘿…”薛攀讨好地笑着,他发誓除了殷逸,眼前的叶昀是他第二个这么低声下气不顾面子讨好的人。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薛攀说话事实上比京中某些五品官还管用,谁让他主子是京城人称小阎王的殷逸呢!
“叶二小姐,我家少爷给您定了一个上好的雅间!”说完,薛攀在门口长案上拿着一个牌子递给画屏:“画屏姑娘,您拿着这个递给双子楼门口的小厮,他们会领着小姐去雅间,咱少爷吩咐了,别人可以不管,可是叶姑奶奶必须得送到雅间,今日人多,怕被冲撞了!”
薛攀极尽讨好之能事,把殷逸说成了天底下最疼人的。
叶昀懒得跟殷逸计较这些事,他安排什么雅间就去那得了,“多谢你家公子费心,也辛苦了你!”
“不辛苦,不辛苦!”薛攀连连摆手。
叶昀就带着画屏和一个嬷嬷两个小丫头准备进去。
薛攀溜了一眼二话没说。
恰在这个时候,刚进去的一个姑娘扭头看到了这一幕,登时拉下了脸来,那姑娘朝丫头使了个眼色,她的一个丫头扶着腰对着这边拔高声音道:“你们皇城司怎么办事的,刚刚我家小姐进来说是按规矩只许带一个丫头一个嬷嬷,怎么这位姑娘多带了两个,你们都不管事,难不成欺负我们是山东来的不成?”
薛攀脸色黑透了。
真是不长眼的东西!
叶昀闻言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也不怪薛攀,立即扭头吩咐,准备让两个小丫头在外面等着。
“别,叶姑娘,您尽管带进去!”薛攀气得咬牙切齿,一边拦住叶昀,一边对着里头那姑娘喊了一句,“姑娘难道不知道,什么事都分个三六九等吗?有些人只配使唤两个,可叶姑娘”
薛攀回过头来讨好地笑着,“那自然是带多少个进去多少个!”
原本两个小丫头在叶昀安排下得留下,听了薛攀这话,不管叶昀怎么说,愣是挺直了腰板要跟着进去。
叶昀对下人一向宽和,画屏狐假虎威惯了,她们耳濡目染,自然也不怕什么。
倒是叶昀有些无可奈何。
里头那姑娘气得脸都绿了,眼泪都快气出来了。
小阎王身边的薛攀要气人,谁拦得住呀,皇城司的人默默背着黑锅。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那姑娘憋了半天,觉得自己人生地不熟,只能被人欺负。
不过很快她眼神一亮,发现了救星,蹭蹭就过了门口的高大牌坊,往叶昀身后走。
“杏儿姐姐,你快来给评评理…”那姑娘三两下把自己的委屈对着一个穿杏黄色裙衫的姑娘说。
叶昀压根没搭理这茬,愣是绷着脸让两个小丫头留下来,小丫头在薛攀的鼓动下,一个个愣是不肯,好像不进去就是认输了一般。
这一会功夫耽搁,倒是给叶昀带来了麻烦。
“叶昀?你说的是扬州知府叶淮的小女儿叶昀?”
听到这“才高八斗”的声音,叶昀登时一愣,觉得有些熟悉,而画屏则直接变了色,挽起袖子就对着那人怨怼去了。
“我说胡姑娘,你好歹也是江都侯的女儿,怎么这么没见识呢,我们家老爷如今是大理寺少卿,我家小姐是县主,你直呼其名,是不敬之罪!”画屏尖着嗓子冷飕飕说道。
叶昀想起来了,这位胡杏儿是她在扬州的死对头!见一次掐一次,没想到今日在这见着了。她不免头疼,如今的她可不是原主,哪有闲心跟她吵架,只是画屏显然深谙其道,已经第一个站出来冲锋了。
果不其然,对面的胡杏儿鼻子都歪了。
“我去,画屏你个臭丫头,你越发得意了呀!”
“我自然得意,谁叫我家小姐是西太后的救命恩人,被御赐的县主呢,我身为丫头,以维护主子声名为第一要任,你这么不懂规矩,我可以去衙门告你!”
“你…”胡杏儿一年没跟叶昀吵架,叶昀摇身一变成了县主,强压了她不知道多少头,这股子火真是蹭蹭往上冒,这口气怎么都出不来。
“叶昀,就算你是什么劳什子县主,你也不能破例,该带多少丫头进去就带多少丫头!”胡杏儿怒驳。
“大胆!”薛攀这个时候跳出来助阵,“你是哪来的姑娘,竟然说县主是劳什子县主,你视圣旨为何物!”
胡杏儿嗖的一下一口冷气抽了上来。
他奶奶的,身为江南都督江都侯的女儿,从来没受过这等冤枉气。
“你又是谁的奴才,谁让你这么嚣张跋扈,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胡杏儿扶着腰骂。
在整个扬州乃至江南一带,他父亲位高权重,没有哪家小姐不给她面子,她长了这么大,唯独叶昀给她摆过脸色,就算在京城,她爹也是封疆大吏,还是大官,她不需要怕谁。
今日居然接而在再而三被奴才怨怼,她胡杏儿的脸往哪搁。
可惜她真是怨怼错认了!
薛攀冷冷一笑,“我才不管你是谁,如果你不按我的规矩来,今日别想进去!”
“你什么规矩,你的规矩就是叶昀带四个,我们带两个!”
“对!”薛攀理所当然。
胡杏儿那口血呀,就差喷出来了!
她气得鼻孔都在冒烟。
“你…你…”
“你什么你,爱进不进,我告诉你,谁跟叶姑娘过不去,就是跟我家公子过不去,你跟我家公子过不去,今日的宴会你就别参加了,早些滚回去吧!”薛攀气焰比刚刚还嚣张。
胡杏儿这下是真的气得闪了腰,泱泱地被两个丫头架着,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你家公子是谁?”胡杏儿还是不死心。
“我家公子正是国舅爷家的殷大少爷!”
别怪薛攀为什么这么目中无人,实在是他有目中无人的资本,殷逸在京城就是皇子都敢打的人,区区一个江南总督算个屁?
他家少爷要知道自己这是为叶姑娘出头,回头值不得怎么赏他呢!
要是对方是别人,叶昀一定劝薛攀收敛,可既然是胡杏儿这个老冤家,叶昀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只是小丫头的事…结果两个小丫头被人撑腰,心情不要太好,一个个都跳在前面,跟胡杏儿那边的丫头吹鼻子瞪眼呢!
听到人家主子是殷逸,胡杏儿彻底没脾气了。
她再厉害也不能跟人家小阎王较劲,只是在叶昀的眼皮子底下吃亏,真太特么不爽了。
正当胡杏儿准备妥协时,最后一辆马车抵达,别人不认识那马车的标志,胡杏儿再熟悉不过。
她外祖家在山东一带,河北山东一带的世族姑娘经常凑在济南玩。
故而她知道这是山东第一闺女李君君的马车!
恰恰在这个时候,李君君作为今日的主角,马车竟是没有停下来,一个青衣打扮得仆人下了马车来,走向门口管事处,语气十分平和,神态很是稳重,可话却十分犀利:
“这位大人,这是我们家小姐的马车,听说从这里到双子楼还有一小段距离,可否让马车进去,停在双子楼的石拱桥附近,我家小姐将从那下车,上去双子楼!”
薛攀听了这话立马折了回来。
从来没有哪家姑娘把马车直接驶进双子楼,就是公主来了,都是在此下车再进去,事实上,从这里到双子楼的白玉石桥没多远,李君君这么做,显然是给京城姑娘一个下马威,显摆她千年门阀世家女的气势。
胡杏儿神色立马亮了,嘲讽地看向叶昀,这才是好戏呢!
李君君一出马,看叶昀你嘚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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