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已桉走了,走之前他把何忘之的手机还给了她。
何忘之仍坐在麦当劳里,心有余悸,汪已桉的眼神让她心里没底。汪已桉临走前的那句“你会去的”在她的脑海里重复播放,像是催命符一样。
他为什么这么逼自己?是不是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些折磨?死的念头在何忘之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耳鸣袭来,何忘之抱着自己的头。缓了一会儿后,何忘之给手机开机,手机刚开机,便不停地闪着绿灯,提示有消息进来。
何忘之来不及看消息的内容,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打了进来,手机不停的震动。
没有助听器,她是个什么也听不见的聋子,何忘之无力的看着手机屏幕的绿色接通键,直到电话挂点,震动停止。
片刻后,一条短信进来。
“我是戴鸿鹏,你出来,还你书包。”
出来?
何忘之看了两遍消息,她抬头,戴鸿鹏的跑车正停在街上,他降下车窗,刚好能看见她的方向。
身份证,钱包,电脑,一枚助听器和学生证都在书包里,何忘之没有别的选择,她认命的走向戴鸿鹏。
戴鸿鹏却不把书包给她,反而下车亲自给何忘之拉开了车门。
何忘之站在原地,不动。
戴鸿鹏低骂了一声,却不是对她。
“别想歪了,我带你去医院!”见何忘之不吭声,戴鸿鹏叹气,他利落地将车门甩上,向何忘之凑近了一步,何忘之立刻倒退。戴鸿鹏双手摊开,表情诚恳,他解释道:“我这次……卧槽……”他狠狠的踢了一脚自己的车,骂道:“这真tama,算了”,他按着车门,平息了一会儿怒火,才转过头对何忘之说:“何忘之,我跟你保证,这次我什么坏主意都没有,我就是带你去医院。”何忘之静静地看着他,依旧回道:“我没事儿。”
“我看你书包里有助听器,我就问了姜阿姨……”
戴鸿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何忘之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感觉到了他的后悔和善意。
“真的不用。”
“忘之,我是个混蛋。”戴鸿鹏从车窗拎出了何忘之的书包,他把书包递给何忘之,却不松手,直到何忘之抬头看他,他才说:“我欠你两次,这笔账我记着了,随时等你来讨。”
何忘之没说话,接过了自己的书包。
戴鸿鹏来得快,去得也快。拿到了书包,何忘之就不需要再到麦当劳待着了,她找了一家附近有巡捕局的连锁酒店,登记入住。
她进屋之后,便立刻把酒店的桌子拖了过来,抵住了门,她想了想,又在桌子上加了一把意思,随后她将空调开到最大,也不换衣服,直接躺到了床上。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连续几天的动荡后,何忘之终于睡了一个完整的觉,她在梦里甚至还梦到了爸爸,孙姨和李霖哥,还有小时候养的那只叫鱼尾纹的狗。
早上醒来,何忘之发现自己的枕头都湿了。
她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已经亮了,但是她的世界还昏暗着。
何忘之所在的房间在十二楼,窗户只能推开一点,不能全部打开,她盯着防止窗户全部打开的栏杆,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她曾经是有过跳下去的念头的。
那是高二暑假的前夕,班级里的一个男同学跟她说汪已桉叫她去体育器材室拿几个篮球。何忘之当时还是班长,又是汪已桉发话,她不敢不从,也没多想,就去体育器材室拿篮球。
器材室里罕见的空无一人,何忘之一进去就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安静的可怕。就在她弯腰拿篮球的时候,她被人用黑口袋从后面套住了头,双臂被反剪着捆住。
何忘之最初还以为是汪已桉授意,戴鸿鹏实施的恶作剧,她想着只要忍耐就好了,熬过了今天,等到明天放假,她就可以拿着早就买好的机票回老家看看孙姨和李霖哥。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使她废掉了那张机票,也差点毁了她的一生。
因为被蒙着头,何忘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她旁边站着,单从脚步声判断,人不少。与以往恶作剧不同的是,他们出奇的安静,这安静比喧嚣让何忘之更害怕。
忽然,她被人狠狠地拽住头发,固定住头。接着,便有人疯狂抽她的耳光,何忘之的脸发胀,嘴角流血,鼻子也在流血,她最最开始还在叫,后来牙齿磕破了口腔的嫩肉,牙龈也肿了起来,根本没法开口。巴掌没有停止,忽然,何忘之感觉自己的双耳钻心的痛,接着她的世界一片寂静——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何忘之发出小兽一般的哀鸣,“我听不见了!”
没人扇她耳光了,她被丢在了器材室,直到晚上才被巡视的校工发现。
当时她的状态非常糟糕,头肿的像猪头一样,满脸都是干涸的血迹,跟她说话也没反应,只会念叨一句,“我听不见了。”发生了这种丑闻,学校也不能声张,通过她的校牌找到了班主任老师,又通过班主任老师找到了姜明月。
当天,何忘之被带到了医院,除却她失去了听力,因为在捆绑的过程中挣扎,关节脱臼,此后又被丢在器材室里太久,双臂血液循环不畅,她的双臂也接受了手术。
得知自己失去了听力,此后只能依靠助听器来维持时,何忘之想到了死,她站在了医院的天台上,却没有勇气一跃而下。
此后,姜明月帮她转了学,脱离了以前的环境,何忘之按部就班的完成了高考。以前的事像是一个梦,没人提起,没人告诉她伤害她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姜明月还让她不要跟别人说自己听不见了,在自己生病期间,姜明月照顾的还算尽心,何忘之没多想,就默默的隐藏了这个让她更自卑的秘密,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