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他似乎回到了劳伦斯向大师告别的那个夜晚。

“你好。”韩珂不知该如何开头，只好面带微笑，使用传统的礼节打了个招呼。

“呃……呃……”老人微微出声，似乎已经老得说不出来话，他开口说，“是谁……是…劳伦斯吗……”

“不…”见老人转身都有些困难，韩珂干脆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弓下身体，“我叫麦高芬，是一名职业猎人。”

“猎人……嗯……有趣，是格曼的下属吗……”老人轻轻拨了拨权杖，说道，“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或者说，你只是想来欣赏一下月色……咳咳。”

韩珂站了一会儿，解开纽扣，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呈给了威廉。

“信？嗯，我认得这种类型的信封。”老人的苍老的眼色里忽然焕发出少许的色彩，他伸出一只手缓缓接过，手指颤动，扣掉上面的印泥，抽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笺纸。

这一切动作做的十分缓慢，但韩珂还是非常有耐心地等着。

“爱德华……我的老朋友吗。”威廉大师拨开信纸，津津读着上面的内容，不一会儿，他放下纸张，沧桑的眼中满是混浊。

未久，威廉侧过了脸，把信纸搭在腿上，说道：“这位外乡的猎人，你来到这里，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劳烦听我唠叨几句吗？”

“不胜荣幸。”韩珂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不知道，您要从哪里讲起呢……”

威廉顿了一会，微微闭上眼睛，摇动躺椅：“年轻人，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韩珂愣声，他很快想起了约瑟夫卡的话：“您是指高等的存在吗？我想，你说的应该不是宗教意义上的神吧。”

“嗯。”威廉浅浅点头，“或者用更具体的说法：更高维度的生命，一种不同于我们认知的存在形式的东西。”

“维度？”韩珂问，“你是指三维那种吗？”

“是的。”威廉答道，“你应该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这里补充一句，我和爱德华院士原本就是库拉夫学院里专读空间生物学的同事，只是我们和其他人因为一些原因，走上了不同的研究之路。”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韩珂有些好奇。

“告诉你也无妨。”威廉点了点头道，“举个例子吧，线可以看做由无数的点组成，体可以看做由无数的面组成…低的维度可以组成高的维度，而高的维度则可以构成更高维度的存在……”

“三维加上时间构成四维吗？”韩珂想起了这个简单的小问题。

“不。”威廉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纯粹的空间概念，是排除时间之外的，你知道的，‘四维’这个概念本就不严谨，因为二维一维也是可以添加时间概念的，到时候你叫什么，二点五维吗？并不合适，所以，我这是说的是纯粹的空间概念。”

“以下，我用度来代替。”

“在三维，或者说三度之时，已经到我们对空间的想象极限了，我们的眼界已经无法想象出更高形状的存在，但是，我在想，是否存在着第四度的空间呢？”

“一种由无数的体，构成的空间。”

韩珂想了想，发现了不对：“无数个体合起来不也是三维体吗？”

“不错，你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但是，你还是忘了一件事。”威廉开口说道，“面没有厚度，无数个面合起来也是面，线没有宽度，无数条线加起来也只能是一条线啊，这样来看的话，低维的存在永远只能局限在低维，而无法达成维度的跃迁。”

韩珂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同方向的面，是可以组成体吧，正如立方体一般。”

“当你说出‘不同’方向的时候。”威廉忽然打断了他，“你已经预设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当你认为它存在不同向的时候，你已经把它放在了一个三维的环境中去了。你是在用高维中的面在组成高维，而不是在用低维的面构成高维。”

“你采用的是‘高视角’而不是‘低视角。’”

韩珂挠了挠头，他现在的脑子有些糊涂。

“那么，我们还是回归原来的话题。”威廉说道，“既然低等的维度只能被困在低等的空间里，那它又如何完成高等的跃迁呢，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许久，我和爱德华也交流了不少，最后，我们分别给出了各自的解释。”

“我的解释是，不绝对理论，在我看来，世界上不存在为零的事物，哪怕一种东西极度微小，但它必然不会不存在，所以，我作出了假设，例如，线必然存在着微小的宽度，面必然存在着微小的厚度，正是这些趋于无的量度的积累，造成了它们在空间上维度的跃升。”

“同理，体也一定在某个方面存在着能跨越维度的微小的度，我将它称之为‘第四长度’，以区别于长宽高之类的。”

“而按照这样的理论，还可以继续推出第五，第六，甚至更高数量的空间度去……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我将这些新的度视作连通不同空间的桥梁，我一般称呼它们为‘沟通它们的脐带’。”

韩珂仔细听着，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懵，他问道：“你说你和那位叫爱德华的院士都做出了解释，那么他的解释是……”

“扭曲理论。”威廉说道，“他与我的研究方向不同，我倾向于研究平滑的空间，而他则认为空间的分布本身是不均匀的，他认为维度的跨越是通过扭曲的方式而进行的，不过在他给我的信中，提到他最近发现了一种不同于任何解释的新理论……”

“不过，我不知道这个‘第三理论’是什么，因为他只给我留了一句话。”

“【空间不存在】。”

说着，威廉掐着信纸摇了摇头，似乎也没理解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韩珂想了想，继续问：“你说的这些，跟所谓的神有什么联系吗？”

威廉杵了杵拐杖，面容忽然变得严肃：“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