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去二十秒，原本呼吸还算是顺畅的学姐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似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眼睛猛地一闭，口中吐出了大量的黄色呕吐物，混合着胃酸的糜烂柠檬散发着酸味。

地上原本还挺精神的学姐忽然翻着白眼，安晓英只能看到眼白了，陈乐乐暗骂一句，说道：“后脑勺摔伤，颅内压升高，要专业医生”。

安晓英看着学姐不停的吐，嘴唇变成酱紫色，明显等不到救护车，扯了扯陈乐乐的袖子，有些着急的问道：“现在怎么做？”。

陈乐乐摸了摸学姐的脉搏，而躺在地上的人呼吸越来越重，每次咳嗽都会带起黄色的糜烂呕吐物，还夹杂着复杂的鲜红。

“救我……救命……”，细碎的求救声传来，鲜血斑斑的牙齿，脸上斑驳不得干的血迹，因为疼痛而逐渐狰狞的脸色，摔下楼的学姐恐怖得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陈乐乐的手机被打开，拨通了电话号码，安晓英帮着拿在边上，号码接通后开了免提：

教授，我是陈乐乐，有一个师姐从图书馆二楼摔下来了，现在情况不太好……

电话那边传来滴滴答答的脚步声，镇定的声音问道：“很严重吗？先叫救护车，那里靠近医务室，让医护人员处理”。

陈乐乐知道，但是现在都没有见到救护车，身边只有帮忙撑着雨伞的学长学姐，要是抢救不及时，很有可能救不回来了。

陈乐乐将墨蓝色的外套折叠成豆腐块，轻轻托起颈间，垫到了还在流血的后脑勺，对着手机说道：“教授，她摔到了后脑，有呕吐眩晕现象，可能是颅内压升高，而且伴有呼吸急促，可能需要开辟人工呼吸通道”。

手机那边传来声音，沉稳的声音说道：“需要呼吸机，你那边有工具吗？”。

“帮我准备几根珍珠奶茶的干净管子，还要酒，剪刀或者是小刀，矿泉水，纱布，止血钳”，陈乐乐话说出口，忽然发现在图书馆可能没有止血钳这种医院专用的器械。

手机那边的脚步声忽然夹杂着细雨打在雨伞上的声音，教授的声音传来，说道：“乐乐，虽然开通人工呼吸通道在医学上很常见，但是没有消毒环境，很容易造成细菌感染，引发肺部等器官感染，严重的甚至会引起多器官衰竭”。

安晓英一听这么严重，握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教授的声音开始低沉，说道：“是在图书馆那边，我就快到了，你先等等”。

“晓英，如果失败了，学姐就救不回来了！”，陈乐乐拿着剪刀的手在颤抖，轻轻靠近着沾满鲜血的喉管，手忽然朝下用力，安晓英能清晰的看见，剪刀一点一点的划破娇嫩的肌肤，血一点一点的冒出来。

学姐忽然浑身抽搐，原本包扎好的右腿因为痛苦的挣扎又开始大量流血，血还没有流尽，大口大口像是溺水般努力呼吸的动作就停止了。

安晓英第一次这么靠近伤患，吓得脸色一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被身后撑着雨伞的学长扶了一把，不然差点儿摔到地上去了。

手机那头传来教授熟悉的声音，陈乐乐抹了抹发红的眼圈，哽咽着说道：“教授……教授，好像迟了，她没有心跳了”。

陈乐乐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胸前做胸外压，被抢救的学姐身子无意识的随着陈乐乐的动作颤动，原本流出来的血渐渐被雨水冲刷干净，似乎再也没有新的血流出来了。

足足十分钟过去了，救护车到了，蓝色与红色的灯相互交替着照亮了图书馆的玻璃窗，陈乐乐疲倦的被身后撑雨伞的学长扶了起来。

心电图是一条直线，平静得没有起分毫的波澜，陈乐乐苍白的嘴唇抿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却是红了眼眶，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静静的看着救护车开走，陈乐乐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的神色平静无波，只是那双眼睛包涵了太多东西，痛苦、不舍和自责。

陈乐乐向来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在宿舍里永远都是笑嘻嘻的一个小开心果，安晓英能感受到陈乐乐平静下的痛苦，就像是被掩盖了的火山口，表面平静，内里早已经被汹涌的岩浆灼烧得血肉模糊。

满地血污，那些帮忙救人的学长学姐都走了，陈乐乐一脸平静的往回走，安晓英担心的跟在后边为陈乐乐撑着雨伞，冰冷的雨水顺着陈乐乐的脸颊往下落，滴答滴答的，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乐乐，那个受伤的学生了？”，黑色的风衣，细小的雨水落在陈教授侧脸，顺着黑色的长发，很快落在地上。

安晓英将雨伞靠近陈教授，没想到陈乐乐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扑进了陈教授的怀里，泣不成声的说道：“教授，我没有救活她，是我没用，如果当时是教授在那里……”。

安晓英看见陈乐乐这么难受，心里也很难过，陈教授将陈乐乐护在怀里，安慰道：“你做得很好，就是我在那里，也不一定比你做得好”。

陈乐乐艰难的摇头，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沾湿了陈教授的长发，嘶哑的声音说道：“是我不敢下刀，是我耽误了时间，人如果超过三分钟没有吸入新鲜空气，就会引发脑死亡，所以……”。

“乐乐，你是教授最好的学生，不要自责，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也不可能救活每一个病人，你回去好好想想”，陈教授慈爱的摸了摸陈乐乐的头，打开自己的雨伞消失在风雨中。

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因为一场意外相逢了，陈乐乐失魂落魄的往宿舍楼走去，身上带着血迹的衣裳被安晓英脱了下来，嘴唇动了动，安晓英自己也是心有余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学姐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了，家长接到通知的时候当场哭得晕了过去，而陈乐乐也魂不守舍了好久，半点儿没有放寒假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