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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
极轻的一声呼唤,将我叫醒,我抬头望去,见粥粥在赋怀渊臂弯里动了动,悠悠醒来:“娘亲,我做梦梦见你在哭。”看了看四周,蓦地一愣,又道,“娘亲,你莫要难过,万神图已经将这些若木之灵散尽了,你瞧,才一夜它们已经褪成白色的了,我们昨日刚来的时候,它们还是青绿的呢,要是你看到当时它们全部都穿插在姻禾的身体里,随风舞动……娘亲,你别哭啊。”
粥粥跳下地,揉了揉眼睛,声音软糯:“娘亲,你身为堂堂天界司月帝尊的儿子的娘亲,怎么能比小女孩还哭呢?姻禾被若木穿身都没哭……嘘……娘亲你看,她醒了……”
枯白的若木枝中,姻禾动了动手指,头缓缓地向我们这边转了过来。似是被我和粥粥的声音吵醒,孱弱而绝望双眼睁得老大,喉咙发出呜呜声。
“娘亲,她看不见我们的。”粥粥傻愣愣地望着姻禾,双手握拳,“她的舌头被缠坏了,说不了话。”
我浑身巨颤,泪大滴大滴落在地上,赋怀渊伸手拦我入怀,在我背上轻拍。我扭头,努力去看姻禾一眼,这个年幼得应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小女孩,如今正遭受凄惨的待遇,若她在我面前求助、放肆大哭倒也罢,可怜的是,她居然不能发出任何声响,连哭诉的权力都没有。我静静看着,静静落着泪,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怕惊扰了姻禾脆弱的生命。
粥粥自顾朝姻禾笑着:“小风筝,我是粥粥,来看你了。”
言语轻松自在,仿似饭后闲谈。
若木慢慢变成透明白,迅速消逝于空中。姻禾缓缓张开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咽声,细细尖尖的声音仿佛能撕破人心脏,万般痛苦难耐。
“小风筝,你的病马上就能好了。”粥粥自袖中拿出一尾纸鸢,巴掌大小,绿色玉石为骨架,上有翡翠点缀,金线勾勒出五彩小鸡图案。“我要走了,这个送给你做纪念吧。”
我离开赋怀渊的胸膛,自怀中拿出一把短刀。
此刀正是玉藻刺白长泠的那把,黑柄白刃,刃上刻有玉藻花一朵。我特意找白长泠要了此刀,目的就是待找到玉藻,替白长泠报仇,以刀还刀。然而此时,短刀便要发挥它的作用了——我想将仙灵咒血再送姻禾一些。虽然日后亦有可能再被麒麟血所破,但眼下却着实能减轻她的痛楚。
抬手,将欲下刀,赋怀渊冷冷喝止我:“月儿!”
“额……”我全身一震,刀立即脱手,赋怀渊眼疾手快在短刀落地之前给握住了,反手往自己脉搏处一划,鲜红的血汩汩流出。
我大惊:“老赋,姻禾跟你无亲无故,你这是做什么?”
赋怀渊将刀还我,抚了抚我的发,单手捏诀,口中念起古老的经文,一抹圆形白光乍现,将他腕上的血凝成一粒丹珠。房间内,已变得透明白的若木散去大半,丹珠在半空划成弧线,落入姻禾微张的嘴里。
粥粥将那小鸡风筝放到姻禾手边,“小风筝,千万不要忘了我。”转过身,一左一右将我的赋怀渊牵着,“爹爹,娘亲,我们走罢。”我看了看赋怀渊的手腕,血迹与刀伤已然不见,唯余一片净白,我捏紧粥粥的小手,“这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娘亲,无论神仙妖魔亦无是人,心若是坏了,哪里都是地狱,悲哀又恐怖。”
待姻禾病好之后,我们取走万神图,隐了身形,以仙力跃上皇宫最高的城墙,紫金当空正挂,如火镜般焚烧整坐宫闱。
赋怀渊隔了粥粥的身子,伸手过来,在我的太阳穴处轻点,适才疲劳不堪的脑袋顿时一片清明无垢,我感激地朝赋怀渊笑笑。他一袭月白映在金晖里,清俊的眉眼笑出世间奇景,在我心上留下柔柔的涟漪。
我红了面颊,假意望向粥粥,寻了个话题岔开这份心中思绪:“儿子,你方才送给姻禾的那只小鸡真可爱,几时也给老娘做一只啊?”
粥粥愣了愣,双眼圆睁,吼道:“娘亲!那是雏凤!雏凤!”
“哦……就是凤凰小时候嘛,真是的,为娘又不聋。那个,你累不?”
“累啊!又累又饿……”粥粥眼睛溜溜一转,挑了嘴角,“娘亲,我想喝酒。喝完酒,我们来回来取‘情丝’好不好?”
“好。”
“啊?你今日怎这般爽快?你不打我?不骂我?你莫要这样看我,我有点心慌慌。”
“这人心啊,不仅可以坏,还可以贱,你说是不是啊粥粥?”
“呜呜呜,娘亲好坏,你既然说我贱,那你当初为何将我生下来啊?”
“有了便生下来玩玩,顺应天意呗!”我朝赋怀渊点了点下巴,道,“帝尊师父,天意难违,是也不是?”
赋怀渊蹲下身子,将粥粥往怀里一搂,一手空出来牵我,“走,喝酒去。”
买了几壶好酒,我们瞬间来到了花间城郊、我和粥粥原先的住处,并没有推门进去,怕触景生情,毕竟一切都已非同往日了。
在屋前那株梨花树下,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将洒壶一字摆开,我们三人各找了地儿落坐。清风徐来,晕开了几百年未曾动过的情思。我几口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对着面前的这株梨花树,胡乱说了一大堆的话——
蕣安桃花酒,中容女子衣。
这诗里的头一句,便说得是蕣安城中最为著名的桃花佳酿。此酒清冽甘醇,饮一口入喉,可令美好回忆暖上心间,若非酒醒而不忘。而花间城,却并不适宜栽种桃树。那日我曾同白长泠提及蕣安的桃花酒,他说沙场归来,定要与我一同去尝尝,如今他却是被那道金灿灿的围墙给锁在了里头。坐拥了天下,失了自由。就连自己的亲妹妹,他都忙到无暇顾及——若不是无眠顾及,怎会任姻禾被若木缠身,而不自知?
哦,对了!粥粥说那若木不过是我们到皇宫的前一晚上,才被下在姻禾身上的。
那此事怪不得白长泠!
老赋,你晓得不?其实白长泠这一生也挺壮烈的。
他十三岁时,父亲为国战死,其母相思成疾,半年后也跟着去了,留下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
呵呵……那时的白长泠啊,疼爱弟弟妹妹在花间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他日日将弟弟妹妹的事记在一个本子上,从笔墨书画,到身体是否安康,长高了多少,胖了没有?事无巨细,亲自下笔,真是应了“长兄如父”这句话。
要是他不在府上呢,就会专门安排一个人替他做这件事,等他回来,他再一一琢磨。生怕弟弟妹妹被他照顾得不好,将来入了黄泉,有愧于他的爹娘。——老赋你说,这世上真他娘的有黄泉路么?是不是乔孽所掌管的?你有空带老娘去瞧一眼呗?
哎,想来也没甚指望了!
咱们现在跟乔孽水火不融,他定然不让我去黄泉走一遭了。你说,老赋你说,你给凭凭理!老娘当初就在这棵梨树下救过他,那滴血多疼啊,老娘最怕疼了,老娘救了他,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来找老娘儿子的爹爹的岔,真是个白眼狼啊!
哦不!白眼鬼!
诶老赋啊,你瞧白长泠现在……虽然也是疼爱弟弟妹妹的吧,只不过身为帝王,他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去处理,即便亲如骨肉,也没办法做到日日探之,更何且白长泠才将将新帝登基。日后啊,你可不准做什么天界主宰!
老赋,你答yīng
我!你一定得答yīng
我……
我打了个酒嗝,抱着酒坛子走到赋怀渊左侧,手搭上他的肩膀:“老赋,你今日必须得答yīng
老娘!”
粥粥在他怀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娘亲,你说了这么多话,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能不能让我安静地睡一会儿?陪了姻禾那小丫头一宿,困死了我。”
“你个臭小子,还说是担心老娘,原来是为了自个儿的小情人!老娘这时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才喝一口就醉成这样,酒量浅还学大人喝酒!咦?你何时钻到老赋怀里的?这可是老娘的地盘,你给老娘起开……”我推了粥粥一把,无奈半醉半醒,有些使不上劲,全身软趴趴的。
赋怀渊将粥粥挪到右侧,左手将我搂在怀里,轻言:“月儿,你方才叫我答yīng
何事?”
清冽冽的酒香自赋怀渊的唇齿间喷到我的脸上,我使劲闻了闻,脑袋愣愣地:“老娘说,让你不要做三界主宰!”
“为何?”
“做帝王好累的啊,没时间陪我们,你得找个清闲又赚钱的差事……”我将酒瓶扔掉,双手环住他结实的腰,蹭了蹭他的胸膛,沉声道:“老娘不想独守空房!”
脑袋被赋怀渊的大手轻轻摁住,他用下颚抵着我的头顶,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十分窝心。我打了个哈欠,眼睛半合了起来,迷糊间,感觉有冰凉的湿意在额前眉心一触而过,恰到好处地把我半醉半醒的浆糊脑子给弄清明了。我愣了少焉,明白过来是赋怀渊亲吻了我。
老脸顿时红了大半,装模作样哼唧一声,扯过赋怀渊的雪白广袖,将脑袋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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