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启动,我低头坐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听着少年跟那个寻到茶楼的见到他十分激动的胖子小声说着话。
这家伙,跟我猜测的一样,肃州城内当真是有个被他念叨的人,被他一逮住就要唠叨的人!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我才撩开车窗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这是之前跟着少年走过的一条道。
看来,这家伙的确没有欺瞒我,他并非不认得路,而是刻意地在街上消耗时间!
我心生感慨,一场绑架劫持案的余威仍在,弄的大少爷都有家不能回了!
他带着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就是打算好了,打算趁着天黑再回家的。
结果令他没有料想到的是,居然在茶楼里坐着,都能发现他手底下的人坐车回来。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到底是哪里呢?我想了想,莫不是少年跟胖子是有约定的暗号的,或者是说,他们早就约定好了时间的。
少年在茶楼内带着我等,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其实是晓得临近这时辰,马车可能会出现在石桥附近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想到这里,视线望少年那边扫了一眼。
身下马车轻微晃动,对坐的胖子跟他说的都是家中关于生意上的事情,数次说起西兰南的铺子,其中还提到了好几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大约都是他的家人。
“三少爷,这位是”胖子偷偷打量我很久了,这会儿瞧见我正看着少年,终于小声问了一句,目光还在我戴着的帷帽上游移。
少年却是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微微停顿,稍后他沉声道:”路上认识的朋友。“”敢问这位公子贵姓?“胖子行礼,友好地问。眼中的神色带着抑制不住的惊讶,少爷在路上认识的朋友?
我看出他的想法了!
这胖子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让我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看人家大少爷,不对。三少爷多会挑人!
跟这么个底下人朝夕相处都不会累,听听人家说话的语气,简单明了。”不敢当,我“我话都没说完,少年没好气地道。”阿福,你啰嗦什么!”
叫阿福的胖子一缩脑袋,看上去模样有点滑稽,我望着他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胖子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竟然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是的,他家的这位爷不好惹,脾气古怪,他肯定比我体会深刻!
阿福?我低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叫这个名字,看上去倒是挺有福气的,望着圆滚滚的外表,看起来宇文家日子过得挺不错。
呃除了主人差劲点外,别的都挺好。
“三少爷,您这位朋友也跟着咱们回去?”阿福小声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眼看着宅院就要到了,人家也没有告辞要下车的意思,莫不是少爷要将人带回去?阿福心道还是得问问清楚才好准备。
“是。”少年目光掠过我,朝向窗外。
他答了一句,便没有下文了。
日头早就沉下去了。天色暗下来,冬夜的风刮过街头,带来阵阵寒意
马车转眼到了门口,阿福第一个从车上下去。
早在茶楼的时候。他一见到少爷,一坐上马车就遣了另一个小厮回家报信,这会儿该来接的人都来了。
宇文家在肃州的宅子,其实加起来的人手也不算多,并不能跟西兰南那边相比较。
寒暄过后,一行人都往院内走去。
我从车上下来。胳膊就被少年一直拽着,好像我是他的人质一样,又像是担心我跑了似的。
加上我还戴了跟他一样的帷帽,实在有点别扭。
见此情形,底下几个人都面面相觑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这样一个跟着他们家少爷到达这里的陌生人!
偏偏少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少年带我进了一处楼内,清退了一堆下人。
原本屋子里人不少,三少爷一声令下,他们都得离开。
我看着最后一个丫鬟从屋内出去,多看了几眼,怎么觉得她好像有点面熟。
我努力回想,想起刚才那个丫鬟长得很像岐北时候宅院里的一个人。
“小菱,”四下无人了,只有我跟他,少年立刻语气不悦地问,“你在看什么?”
“刚才那个啊,最后出去那位,长得”我原本想告诉他实情的,告诉他对方像以前的一个底下人,但是话一出口还是变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道:“那个丫鬟,她长得挺好看!”
少年身形一滞。
不多时,来了个小厮送上茶水,我们在茶楼里刚刚都喝够了茶,这会儿看见再好的茶水都意兴阑珊的。
少年转头看向我,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我正在想这个家伙肯定要露出真面目了,我无比期待他将帷帽摘下的那一刻,没想到少年还没开口,就被人打搅了。”三少爷,“阿福匆忙跑过来道,”您带来的这位朋友住在哪里?“
少年沉吟片刻后低声道:”清音阁。“
阿福惊愕道:”三少爷。“
我看着胖子脸上表情变换,一时间有些莫名的情绪。
我心中揣测:难道那个地方有什么古怪,可是那家伙既然都说出口了,哪容许底下人置喙呢?
果然,下一秒我立刻听到最常听的那句话:“啰嗦什么!”
正待要去呢!
“等等,”少年喊住了阿福道,“先用饭。”
一顿饭吃得心无旁骛,这是到了肃州城里之后最高兴的时刻,但是奇怪的是,少年从饭前离开后,就没有出现过。
让我心里想着的念头再一次落空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他的真容呢?
等于是我一个人对着一桌子饭菜。虽然自在,放下筷子的时候同样有点诧异。”您用完了?“阿福走进来,含笑看着我道,”三少爷说让小的带您去住的地方。“”有劳您了。“我对着阿福回礼道
不动声色地走在院中。我的目光时不时掠过院内的景物。
宇文家?我从来都没听过,兴许在西兰是很有名的人家吧,可惜我并非西兰土生土长的人,再说他还是从西兰南边儿过来的,那边我甚至都没去过。
我回想在船上。跟天放闲聊的时候,好像谈论最多的话题永远围绕着北地。
北地那边的地形,风土人情之类的,话题面很广,有些都记不清了,但是我很确定我没有从天放的嘴里听到过”宇文“这两个字!
肯定没有!
若是师兄提起过的,我不可能会没有印象,毕竟复姓是比较特别的。
一看这院子,就晓得茶摊上那两位鬼鬼祟祟的人眼中的宇文家是个什么样了。
加上先前用饭的地方,看到的布置。更是超出了我的想象,甚至用的碗筷都能看出来。
要说我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但是放在肃州来说委实惊人,毕竟是不大的地方,跟国都城没法比啊。
这个宇文家,真心奢华惯了的!”您,您“阿福犹豫着问了一声,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接话。”我叫小菱,福管事。“一声”福管事“听得胖子眉开眼笑。
胖子挺直了腰板道,”不敢当。不敢当,林公子。“
得!又弄错了不是,反正也住不久的,随便他们怎么称呼了。
我答应了一声。望向阿福停下了脚步问:“您说的那座清音阁,有什么问题么?”
阿福吃了一惊,回答我道:“没啊,很好的地方。”
“是咱们这里最好的一处院子,就是三面靠水,有点不太方便。”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但是他先前的反应似乎看上去没那么简单,说不准还有别的内幕,但是他身为那家伙的手下,肯定不愿意也不可能跟我详尽说明的。
否则先前少年也不会阻止他往下说了。
想清楚了其中道理,我心道不让底下人为难,不用追问原因了,镇定地跟着阿福一直往他带的方向走
穿过长回廊,进了一处院子,往前走又过了垂花门。
眼前忽然一亮,我愣怔望着前方,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面上带着几分震撼地看着面前的景象,阿福凑上来笑道:“林公子,没骗您吧,跟您说过的,这是处好地方。”
“清音阁的湖水是活水,院子里凿了暗渠,引肃州河水入园内,这片湖水是跟外头连通的。”
阿福忙不迭充当了解说员。
我愣怔看了足足好一会儿,侧头看着阿福道:“果然好地方。”
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一处少年口中的“清音阁”跟我在岐北住过的宅院几分相似,不对,可说是八成相似。
一眼望过去,真有瞬间回到岐北的感觉。
岐北的园中同样也有一片人工湖,湖水清澈。
湖中建有小岛,岛上楼阁由九曲桥连通湖岸。
住在岛中的阁楼上,对着湖景,秀色怡人。
我迷茫地转过头,望着眼前景象,垂下头自言自语道:”有钱人的品味大约也是差不多的。“
否则怎么解释这一处院子跟师兄置下的岐北小楼如此之像呢?
眼下时值冬日,湖水看着冷清不少,里头也少见游鱼,却是另有一番味道。
“小的带您去看看,林公子。”阿福恭敬地在前头引路。
我跟他一前一后沿着曲桥走到了湖心岛上的那座宅院门口。
门口等着四个下人,清一色都是小厮。
还给安排了底下人,可是怎么不见丫鬟?
一堆男人,要怎么使唤,此刻,我是拒绝的。
我皱眉看了一眼,对着阿福道:“福管事,我来这里,只是临时借住的,住这么好的园子已经过意不去了,现在还给安排人”
“我不需要这些人服侍!”我皱眉望着他道。
“林公子,您给看看,这四个人的相貌如何?”
下一秒,阿福说出了一句让我完全想不到的话。
这是几个意思?我惊愕地看着他。
“是少爷吩咐的。”阿福转开脑袋,眼神中同样带着尴尬道。
他这会儿的反应,就跟我在车上的时候被少年打断话是一样的。
我弄不清原因,下意识看过去,这要怎么说难道当着人家的面评论相貌么?
我脸都红了,幸好这会儿已经是晚上,看着不太明显。
阿福坚持道:”林公子,是少爷的意思。“
又是那个抽风的家伙?那就我想了想,点出了其中一位道:“我个人觉得,觉得他长得最好看一些。”
“他其实也不错,还有他”点到最后一个,我瞥了那位一眼,心道绝对不能再说了,这一位嘛,要说出来就是伤人的话了。
违心夸奖他,我也说不出口啊!
我有些不解的对着阿福道:”福管事,我跟您说,我不需要人服侍的,他们可以走了。“
已经按照要求评价了一下,虽然我不懂这是为神马?!
既然是借住的,承了主人家的情,还是遵照人家的意思,就是有点对不住被点评的几位。
我以为少年在路上是因为心情不好又在深山里,所以表现古怪了点,如今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怪。
哪怕从深山回归到了肃州,他的古怪一如既往。”你们仨,都下去吧。“阿福开口对着他们中被我点到的三位道。
他走到那位,呃我的眼中比较那个的小厮跟前,”就是你了,你留下伺候林公子,好好伺候,仔细着点儿。“
少年正在书房内的灯下看着一堆册子,阿福匆忙走进来的时候,他立刻抬起头对着门口扫了一眼,随后继续看着册子。
摘掉了帷帽,又是他家玉树临风的三少了!
阿福多看了一眼,低头道:”三少爷都安排妥当了。“”送去的四个人都让林公子看过,他在其中挑了三个他觉得好看的。”
“几个?”少年撂下册子,目光冷冷看向阿福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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