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洞口的时候,
啸天又吼了两句,但杨夏能够听出来,这两声吼叫并没有敌意。
于是他对着身旁的特警说道:“千万别随便开枪。”
特警们点点头。
一伙人走进溶洞,绕过一个凸起的石壁,忽然一阵微光传来,所有人小心翼翼的做好预警,转身无比专注的看向光的方向。
前面带头的防暴警察呼吸一屏,随后又松了一口气。
“危险解除,只是火堆。”
“等等……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躺在火堆旁……”
听到防爆警察的话,杨夏瞬间冲到最前面,先是立定朝着远处的火堆看了一眼,随后焦急的拉着啸天朝着豆豆冲了过去。
此时的豆豆躺在地面上,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大衣,一动不动的。
杨夏走过去后,蹲下来,立马拿起对方的手臂开始把脉。
一旁的啸天也是用舌头在对方的脸上舔了舔。
当杨夏触及对方脉搏的一瞬间,一阵空灵的声音忽然响起。
“杨夏哥哥。”
豆豆睁开了眼睛。
杨夏连忙看向对方。
此刻豆豆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杨夏哥哥你怎么来了?”
杨夏跟着露出一脸笑容。
诊脉确定对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杨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应豆豆。
“你可吓死哥哥和奶奶了。”
豆豆似乎意识到了错误,低了低头,说:“奶奶还好吗?”
“嗯,不太好,看不见豆豆,天天掉眼泪。”
“羞羞脸哦,大人还会掉眼泪。”
杨夏听到后愣了一下。
看豆豆的精神状态很好,并没有遭受过什么伤害。
于是她将对方身上的破烂大衣拿了开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一把将豆豆包住,然后抱在怀里。
“豆豆离家这么久不回去,奶奶肯定会担心你啊!”
转身朝着洞口走去。
“走,跟哥哥回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洞口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嘶吼声,随后便传来一阵打斗声。
下一秒,便有一名警察冲进溶洞,对着廖杰喊道:“廖局,廖局……外面忽然出现一个疯子,二话不说,拿起木棍就和我们打了起来。”
廖杰连忙带头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门外,一个穿着衣衫褴褛,裤腿开裂的男人,长长的头发枯黄打结,长短不一垂落在身侧,脸上脏兮兮的、胡子拉碴,满口黄牙,双眼杂乱且无神。
他手里拿着木棍,身旁散落一地的野果,嘴里面喃喃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脸色无惧。
当杨夏抱着豆豆从溶洞走出来时,他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起来,举起长长的木棍朝着杨夏冲了过去,一旁的特警连忙从怀里拔出手枪。
杨夏总觉得一切都不太对劲,便喊了一句:“别开枪。”
说话间,疯子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两名特警刚举起的手枪又收了回去,此时身旁两名防暴警察才猛然意识到,拿起盾牌去格挡。
而下一秒,眼前出现的画面却让所有人惊愕住。
疯子的速度太快了,盾牌根本来不及格挡。
于是杨夏一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想要去阻挡对方的攻击。
而与此同时,怀里的豆豆面对着疯子,忽然张开双手,像是在护卫着杨夏,粉嫩的小嘴高高翘起,铜铃般的声音顿时响起。
“大傻子,不行!”
瞬间,木棍停留在了杨夏手心上方不到五公分的位置。
豆豆又说了一句。
“大傻子不可以打杨夏哥哥。”
随后疯子便将木棍收了回来,咧嘴朝着豆豆傻笑起来,豆豆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很快,身旁的警察趁着疯子不注意朝着他冲了过去,抓住对方的手臂瞬间控制住了对方。
这时,豆豆慌了,在杨夏怀里挣扎着喊道。
“不要动我的爸爸,他不是坏人。”
“他只是有点不太聪明而已。”
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
这一下,所有人才听清楚那两个字——爸爸。
清晰无比,震耳发聩。。
皆是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豆豆。
肖爱民听到后,也立马就反应过来,朝着疯子走过去,隔着两米远认真的看了一眼。
“对喽,对喽……”
“这是豆豆的爸爸,葛艾伦。”
一旁的廖杰连忙看向杨夏。
杨夏根本不知情,从豆豆的强烈反应来看,应该是错不了。
“松开!”
“你们松开!”
豆豆从杨夏怀里落下,走到葛艾伦的身旁,拉扯着警察们的手臂,要他们松开。
警察看了一眼廖杰。
廖杰点点头。
几名警察便松开了疯子的手。
疯子在看到豆豆的一瞬间,脸上所有恼怒复杂的情绪全部消失不见,转化而来的是作为一个老父亲的怜爱和疼惜。
他蹲下身子一把将豆豆抱了起来。
豆豆丝毫不嫌弃对方臭烘烘的身体。
“爸……爸,给你摘了野……野果子吃。”
疯子抱着豆豆来到散落在地面上的野果旁,蹲下来捡起一个直接就塞到豆豆的嘴巴旁,豆豆也十分配合的张开嘴巴。
“甜,真甜!”
吃完一个果子。
豆豆看到父亲的手臂上布满了灌木丛刮破的伤痕,一道道口子,血淋淋的。
便嘟囔了一句:“你这个大傻子,我都跟你说了几百遍了,摘果子的时候不要钻来钻去,灌木丛里面的刺多,刮一下多疼啊。”
“疼不?”
疯子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傻笑。
看到这个画面。
杨夏和廖杰都不忍心去打扰了对方,而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肖爱民。
在这里,恐怕只有他知道豆豆和葛艾伦的具体情况。
肖爱民看向豆豆和疯子,叹了一口气。
“唉……”
“说来话长,也是一个苦命的家庭。”
“葛艾伦一开始其实是一个正常人,和豆豆的母亲是在外地工厂里面认识的,认识的第三个月就在一起了,因为大娘不赞成这桩婚事,豆豆的母亲就一直没有回家。”
“葛艾伦身世也可怜,从小无父无母,爷爷把他带到十四岁就走了,十四岁之后他便出去打工,一直到二十岁认识了豆豆的妈,所以两个人一直没有结婚,在彼此认识的第三年就把豆豆生了下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等豆豆到了三岁的时候,她母亲得了一场很奇怪的病走了,我听同村的人说,可能是遗传了她父亲的佩梅病,但也有人说是葛艾伦八字太硬克死的她。”
“豆豆的姥姥,也就是大娘,比较青睐于后面这种,所以怕葛艾伦克死女儿,又克死外孙女,于是从葛艾伦的手中把豆豆抢了过来自己抚养。”
“葛艾伦当时陷入丧妻之痛中无法自救,悲痛欲绝中,大娘又抢走了他的女儿,他便觉得人生无望,于是选择了用煤气外放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好在当时的厂友及时发现,把他送到了医院,命是保住了,但大脑因为长时间的缺氧,导致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智商只有三四岁的疯傻子。”
肖爱民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肖二驴忽然好奇问了一个问题。
“他是在哪里打的工?”
“我听人说是江浙温州。”
刚子跟着又问:“所以他是在温州疯的,那他是怎么回来的?”
他这一问所有人都无比震撼的看向葛艾伦。
肖爱民也摇了摇头。
这时,杨夏忽然开口回应。。
“两年……”
“正常人只需要半天的车程。他用了两年。”
“不管他是怎么回来的,我都觉得很了不起。”
“一氧化碳让他忘却了人间所有的事和人,却唯独没有忘记自己的女儿。”
说到这,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表的悲情中,尤其是看到葛艾伦小心翼翼的抱着豆豆,又无比谨慎的下蹲捡起野果再起身递给豆豆时那开心的表情,他们觉得,如果他没疯会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父亲。
纵使他疯了。
也能将爱全部传递给豆豆。
小心翼翼的,哪怕自己表达爱的方式有些笨拙。
在溶洞口呆了好一会儿。
见葛艾伦捡完果子囔囔着要带豆豆回溶洞的时候,
廖杰对着杨夏说:“我们得把豆豆带回去,这样才好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
杨夏点点头。
“是要带回去,这里根本不能长久生存。”
廖杰听到后便令人去把豆豆抱过来。
“我去吧。”
杨夏当即转身朝着葛艾伦和豆豆走了过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葛艾伦在看到杨夏靠近自己后,慌乱的后退了两步。
豆豆敲了一下的他的头,喊道:“大傻子,别怕,他是杨夏哥哥,是我们的好朋友。”
听到豆豆的话,葛艾伦才在溶洞旁站定住,豆豆伸手递了一个野果子给杨夏。
“哥哥吃一个,很甜很甜,大傻子摘的,就是他太笨,到处钻来钻去的,手臂都划伤了。”
说完豆豆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葛艾伦。
杨夏笑着接过野果子,一把塞进嘴里。
“嗯,是很甜。”
一边吃一边看向豆豆。
“哥哥和你说件事,你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豆豆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哥哥,我和大傻子爸爸约定好了,就在这里住一个礼拜,住完之后,他就会送我回家。”
她揉搓着的葛艾伦枯黄的头发,脸上忽然带着一丝哭腔。
“我和爸爸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所以哥哥你就让我和他多呆一会儿呗。”
“爸爸虽然傻了一点,但他对我很好很好,他会给我摘野果吃,会去山上的庙里偷别人祭祀的肉,还会给我洗衣服。”
说完指了指溶洞口上方枯木上随风摇曳的衣服和裤子。
“他还会唱歌给我听……”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吧嗒,两滴眼泪在豆豆的脸颊上落下。
一旁的父亲也跟着唱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
当一个傻子唱起了情歌,那他就变得诗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