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城主府上空。
纪玄衣与林默凌空对峙。
两人一身文道修为,皆已达十六重天之上的一流文师境界。到了这个级别,文气早已生灵,不但能够自发护主,更可随心所欲的操纵文气飞天遁地。
纪玄衣冷眼看着林默,声色沉凝:“谢莫亭,老子最后问你一次,说是不说!?”
林默不为所动,只静静立在他面前,眉宇间泛着一抹淡淡的无奈。
纪玄衣狭长的眼缝,渐渐眯成一条线。
顿时,天地变色。
一抹赤红的明月虚影,骤然自纪玄衣命宫处跳出。
赤月一呼一吸间。
“咚!”
“咚!”
仿佛心跳的声音,在整座林城内响彻。
赤月的心跳声每响一次,两人脚下的城主府地基,便猛地沉下一截。
“嘭!”
高高的城楼上,数不清的精美琉璃瓦,在震颤中寸寸裂开,化成彩色粉末随风飘向城里。
“嘭!”
楼顶斜立面,在剧烈震动中四散开来,几如摧枯拉朽,房子一间间分崩离析。
“嘭!”
数不清的房梁、立柱,在巨震中断成两截,扬起漫天尘土。
十六重天的一流文师强者还未出手,只是凝聚文势的过程,便已让整座林城颤栗匍匐,几欲崩散。
若然真个出手……
林默深邃的眸光动了动。
下一个瞬间,他双臂展开,欣长的袖摆顿时在空中化作两道遮天的青色幕布,将整座城主府包裹起来。
旋即,他抬头看向纪玄衣,声色泛着些许疲惫:“玄衣兄,停手吧。”
末了,他轻叹一声,“难道……你想掀起城战么?”
听到城战两个字,纪玄衣脸上不觉闪过一抹顾忌之色。
他轻轻吸了口气,身后的赤月虚影,渐渐缩回他的命宫之中。
旋即,整座林城的震颤,骤然停歇下来。
他如今毕竟是纪城之主,一举一动皆代表着纪城的意志。若然自己真在此地,一个失手将整座城都给拆了,势必两城中的强者将倾巢而出,城战便在所难免。
最后的结果,说不定纪城和林城,这两大拥有三千年底蕴的城池,从此便将易名为其他,到那时,自己又有何面目去见纪氏的列祖列宗?
纪玄衣轻轻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他想起数年前,父亲纪长安亲自为自己加冕时说的那番话:
“玄衣啊,从现在起,你便是纪城之主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若战,整个纪城的人,可陪你战到一兵一卒。你若不战,所有人也可陪着你做乌龟。”
“我们不会干涉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所以你自己心里,要有一杆尺。”
纪玄衣知道,自从接了城主印那天起,他便再也不是当年,三江书院那个恣意妄为的纪疯子了。
“谢莫亭,这些年我一刻都不曾停歇,每日揣摩经意,勤修苦练,自问比之当年已是天壤之别。可没想到……”
冷静下来,纪玄衣望着林默,忍不住的感慨,“没想到这十几年来,你竟从当年那个文道弱鸡走到今天这般境界……若只说进境,我纪玄衣不如你。”
林默正欲开口,眸光却突然律动了一下,朝着长街上看去。
纪玄衣皱了下眉,亦是下意识朝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去。
只是这一眼。
下一刻,纪玄衣的瞳孔便不可遏止的扩散开来,身形瞬间消失在林默面前.
对于认亲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失败的阴影笼罩,纪文心里终是烙下了个疙瘩。
此时被夏雨禾拖着飞奔向城主府,去找据说是自己亲舅舅的纪玄衣,纪文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或者说是不大情愿。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没牵没挂的……
“哎,你第一次见到你母亲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纪文突然问。
夏雨禾脚步不停,口中淡淡的哼声:“你现在什么感觉,我那时就什么感觉。”
纪文撇了撇嘴:“我现在……没感觉。”
夏雨禾扭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抿嘴笑:“德行。”
便在她扭头这一眨眼功夫,一道人影竟倏地从天而降!
“啊!你看路啊!撞上了!”
纪文惊呼一声,夏雨禾这才反应过来,急急的刹住身子。
纪玄衣尽量让自己紧绷的脸,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家里那胖子一天到头数落他面相太凶。他可不想初次见面,就给自己的亲外甥一个不好的印象。
只是他向来不苟言笑,此刻刻意挤出这么一副难看的笑容……
“禾姐,这人谁啊,突然从天上掉下来,该不会是摔傻了吧?”纪文看着身前一脸傻笑的纪玄衣,下意识伸手去拉夏雨禾的胳膊。
哪知那丫头“刷”的一下变回了狐身,让他拉了个空。
摔……摔傻了?
自己这外甥的嘴巴,可别和那不孝子一样毒啊。
纪玄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两人这般互相对视了几秒,纪玄衣脸上的僵笑缓缓松开。
他痴痴的看着纪文,眸光中满是追忆,不觉抬起手向他的脸上摸去,“你……”
纪文皱眉后退一步,“你干嘛?”
纪玄衣的手顿在半空,喃喃道:“像,真像。”
看着眼前这粗壮的中年汉子,纪文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安心,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脚边的夏雨禾,惊声道:“他……莫非是?”
夏雨禾起身舒展了一下狐尾,点了点头。
纪玄衣低头看了夏雨禾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盛:“你是……小禾?你不是已经化出人形了么,怎么又变回狐身了?不过有你在他身边……他十有八九便是了。”
说着,他抬头深深凝视着纪文,鼻翼瓮动,声线沙哑的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他这般伤感沙哑的声音,不知怎么的,纪文心中的防线,顿时戛然瓦解,他的泪一下子糊了眼睛,低低的道:“纪文……我叫纪文。你……”
他话还未说完,下一刻,竟是倏地被眼前的汉子搂进怀里。
“纪文……纪文……原来芽衣有后啊!”
纪玄衣单臂搂着纪文,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前,鼻子发酸,失声呜噎,“孩子,我叫纪玄衣,我,我是你舅舅啊……”
他红着眼嘶声呢喃了片刻,突然看向纪文,抓着他的肩膀急切道:“对了!你娘呢?”
“你娘她在哪?”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们母子都不回纪城看我们?”
“十六年了!她难道不知我们找她找的有多苦吗?”